宁奕深深吸了一口气。
人群嘈杂,为一个白袍少年让出了宽敞的道路,在麻袍道者的拥簇之下,一道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咦——
这道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意外,像是没有想过,对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人群避让开来之后,白袍少年无视了那些躺在地上的应天府弟子,缓慢前行,来到了宁奕的身旁,他转过身子,看着面色难看的青君,认真说道:莲青,介绍一下,这是救过我性命的一位朋友,蜀山的小师叔……宁奕。
说到名字的时候,陈懿的发音变重,他的神情不变,自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的淡漠。
这些应天府的弟子,陈懿并不在乎,天都皇城里滋事打架的规矩……其实破戒的并不是少数,不长眼的小人物惹上了权贵,难不成权贵还要忍气吞声?只要别闹得太过,都可以一言两语的揭过。
宁奕的身份,比这些倒地的人,要高上太多。
陈懿扫视了一圈痛苦呻吟的应天府弟子,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变得些许凝重,缓慢道:我想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恐怕有些误会。
青君默默捏紧缩在袖中的双拳。
他自嘲笑了一声,心想教宗大人这误会两个字,用的可真是有水平。
满地倒下来的,都是他应天府的人,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剩下宁奕一个人站在原地,事情究竟是什么,还不是全凭一张嘴?
但凡是徐藏葬礼那天在场的知情人,都知道那天到最后,宁奕一个人狮子大开口,在蜀山后山敲诈勒索,全凭一张嘴。不仅仅是应天府,七八座圣山都遭了殃,着了道。
这一张嘴开口,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不是随口就来?
没有等宁奕开口,青君就轻松摆了摆袖,微笑说道:教宗大人不必多说……我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莲青被应天府的某位长辈特地叮嘱过,蜀山的小师叔宁奕,如果真的来了天都,要好生对待,但是不容小觑。
陈懿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缓和。
果不其然。
青君缓缓说道:但我应天府的弟子,被打得如此之惨,作为他们的师兄……我总不能坐视不管。教宗大人,您说呢?
陈懿的面色有些难看。
宁奕淡然说道:你想要如何?
他的一只手,已经握在了裹着细雪的黑布之上。
青君眯起双眼,他仔细回味着夷吾星君面对面描述的细节,能够生吞三千年妖君胎珠,他自问也能做得到,但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眼前这个叫宁奕的蜀山小师叔,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境界,青君摸不透。
四座书院看似和谐,但其实并非如此,因为某些历史残留的问题,彼此之间暗流汹涌,青君如果出了手,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很有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蜀山小师叔。
宁奕给青君一种弱者的气息。
并未是示弱。
而是宁奕即便掩藏了所有的星辉,不显山不露水,在青君的感应之下,仍然觉得这是一个气息微弱的修行者。
青君甚至怀疑……宁奕只是一个中境修行者。
他低下头来,瞥了一眼管青屏的伤势……的确很惨,惨得不忍直视。
宁奕的修为……需要摸清楚,不然不好动手。
青君平静说道:修行者之间的误会很容易解开,因为什么引起,就用什么解开。
你把管青屏打成这个模样。他声音木然,道:那就来一场公平的挑战。
宁奕挑了挑眉,他的呼吸变得轻微急促起来。
青君身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人同样披着一身随意的青衫,发丝散乱,气息凛然,比管青屏强大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比起青君,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宁奕眼神微缩,这是一位应天府的小君子。
宁奕面无表情,望着青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气息内敛,幽若深渊的青君,没有去看宁奕,而是平静对着身旁披青衫说道:管青屏一脉的事情,便由霖君你来解决吧。
那位气息外放,已经抵达后境的应天府霖君,轻轻嗯了一声。
管青屏一脉,是青衫湿的后人,霖君是元霖的称号,他蹲下身子,揉了揉管青屏的额心,面无表情往后者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用力掌掴两下,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音,才徐徐站了起来,来到了宁奕的面前。
宁奕的目光越过元霖,望向青君。
他似乎觉察到了一丝不妙,比起这个霖君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他更加能够感受到的,如今迫在眉睫的,是青君对自己的试探。
青君在试探自己的修为。
这场挑战,接还是不接,成了一个问题。
宁奕轻轻吸了一口气,他一只手搭在包裹细雪的黑布剑柄上,与青君的眼神对视。
他的背后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柄细雪随时可能出鞘,整个人融入了剑意当中,随时可能递出,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决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狭路相逢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