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身就住在黑暗之中,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只是一件物品而已,没有施舍光明的必要。
徐清焰接过瞎子的药,她乖巧至极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目送着那个给自己送了三年药的蜀山长辈,就这么离开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去了皇城,就能治好自己的病吗……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们等待自己十六岁的那一天,等待了多久呢?
徐清焰坐回床上,她怔怔看着屋子里整齐的物事,其实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并不会如此精心的把屋内物品摆放到如此整齐的地步,横是横,竖是竖,规规矩矩,干干净净,这么摆放的原因……莫非是想让别人看起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比热爱生命的人?
还有谁会来呢?
女孩自嘲的笑了笑,这座寺庙偏远又孤僻,蜀山的子弟立了警示的碑石,几乎无人前来,这些年……除了瞎子,就只有那位少年。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怔怔出神的面容,好看而又动人,明媚与英气并发,只可惜眉心的一点点纠结,带着病弱与痛苦,纠缠着自己快要十六年。
她知道这病生来便有,此生会追随自己,至死方休。
徐清焰拎着紫囊,摇摇晃晃,大字型躺在床上。
她睁开双眼,觉得人间无趣至极,闭上双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如何能大梦一觉?
掀开紫囊,里面滚出了几颗锦绣模样的丸药,她笑了笑,捻起一颗放在鼻前嗅了嗅,却发觉之前甘之若饴的药,在此刻闻来,竟只觉得索然无味。
人都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尝过好的,便再不肯轻易尝差的。
有些药苦,又治不了病,若是在病入膏肓的时候,尝到了甘甜的药,能医好自己的药,便会换了念头,心想自己愿是死了,也不愿再去吃苦药。
于是女孩重新坐起身子,两旁的烛火被她点燃,徐徐清风吹过,清浊难辨的火焰跳动。
徐清焰低垂眉眼,抬袖摆了个端坐的架子,竹窗里透过间隙的光明,在曲折来回当中,照在那张黑暗的女子脸庞上,并不足以照出全部的容貌,但单单是一双眉眼,便揉尽了所有光芒。
一身素白衣衫。
水袖轻轻摇晃。
良夜迢迢……良夜迢迢……
身轻不惮……路途遥……
女孩唱起了断断续续的戏腔,小时候家里很穷,哥哥会带着自己听戏,看着透过缝隙与洞口,照在墙上的光和影,人群就在墙的那一边,那个世界的喧嚣和热闹,从来都与自己无关。
她轻轻吐着字,看着那枚镜子里,柔弱而又苍白的面容,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一张少年的脸孔。
宁……奕……
远方似乎有着轻微的震动,有马蹄声音传来。
徐清焰声音戛然而止,她面色变得苍白起来,窗户缝隙看去,晦暗不清。
是哥哥来了吗……要把自己接到皇城了吗?
徐清焰手指掐入掌心,然后怔怔看着那边,从车厢那下来了三个人。
看不清下车的那三人面容。
但那道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徐姑娘。
少年的声音,让黑暗当中即将熄灭的火光摇曳一二。
整间屋室,重新亮了起来。
第32章 神性宝藏
披着白衣素麻的女孩,从床上蹦跳下来,她一步三跳,欢欢喜喜的迅速推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三道身影。
抱着剑鞘黑布的徐藏,带着斗笠,靠在寺外柱子处,站在阴影里,面带微笑看着开门的女孩。
阳光倾泻,照在徐清焰面颊上。
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宁奕……你来啦?
女孩抿着嘴唇不住的笑,笑起来绽出两个梨涡。
宁奕身旁的裴烦怔怔看着这个开门的女孩,丫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竟能生得如此漂亮,一时之间语塞不已。
宁奕在路上跟她提到过感业寺里的女孩,形容过徐清焰究竟生得如何好看,反复强调的好看,听得裴烦鼓起腮帮子,心底生出没来由的复杂情绪,到了推门的那一刻,只是看了一眼,所有酸念便烟消云散。
因为推开屋门欢喜而笑的那张面容,叫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确实好看。
宁奕已经看过一次,仍然忍不住轻声道:真好看啊。
丫头叹了口气,喃喃感慨道:确实好看啊。
徐藏站在阴影里,目光里满是赞扬和欣赏,声音带着一丝遗憾,说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好看是好看……可惜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