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皇帝开国之时,将妖族逼到了北境倒悬海的那一头,他被认为是一位近乎与神灵同等层次的伟人,本该永垂不朽,一直统治着这个帝国。徐藏说到古老的历史时候,眉头蹙起,道:不知名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要加固倒悬海阵法的缘故?不仅仅是高祖,很多强大的存在都陆续的死去。大隋皇室的血统非常之强,初代皇帝被怀疑是不朽层次的修行者,他留下来的强大血脉,让他们持续不断的统治着这个大陆,从后往前数,谁都数不清有多少年,从前往后数……我觉得可能没有多久了。
加固阵法,所以死去?宁奕心想这样这样的借口真是在书里屡见不鲜,不仅眼熟,而且白烂,于是摇了摇头,道:你说大隋的初代皇帝是一位不朽……不朽是什么?
我可从来没有说大隋的皇帝是一位抵达不朽层面的修行者,我只是想说他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虽然那位皇帝在倒悬海的时候亲身击杀了两位不朽级别的妖族修行者,但据史书记载,初代皇帝自己说过,他不是不朽。徐藏语气凝重了一些,道:至于你要问的那种不朽……是一种修行境界,最高的修行境界。
所有的修行,是为了让人变成非人。
蝼蚁抬起头,看到了头顶的星空,永恒不灭的星辰,心向往之,所以他们也想成为其中的一颗。
所有的人都会死,然而有些人不想死,所以他们想要永远的活下去。
人都会死,如果极少的人,在不死的路上成功了,他们最后站在了星空上,成为某颗夺目的星辰,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他们还算是人吗?
宁奕抿起了嘴唇,欲言又止。
他有几个问题想问,但是忍住了。
他只是沉闷的回答:不会死的人,应该不算是人了。
当然不是人,是神。徐藏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反而懒散的应付道:喏……这就是不朽了。
风沙阵阵,一直趴在马背上,双手撑着下巴的裴烦,听得津津有味,她直接问道。
成为天上的星辰,难道就不会死吗?
把宁奕想要问的第一个问题问了出来。
徐藏牵着马,没回头,不会。
裴烦接着问道:那永远都不会死的不朽,是怎么被高祖皇帝杀死的呢?
徐藏的身子僵了僵。
这就变成了一个矛与盾的故事。
永远也不会死的不朽,是如何被初代皇帝杀死的呢?
徐藏牵马走在前面,他伸出一只手,捋了捋额前乱飘的一缕灰发,将它别在自己耳后,然后发现这个问题……真的很有意思。
或许是因为初代皇帝用的是剑的原因,用剑的修行者总是比其他的修行者要强。徐藏胡乱敷衍道:嗯,就是这样。这个话题也可以终止了。
宁奕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位前辈的普及教育实在太随心所欲了。
大漠黄沙当中,三个人没了话题,只能继续沉默的前进。
宁奕牵着大黄马,只觉得阻力越来越大,他没有踏入修行路途,哪怕吞下了一颗五百年隋阳珠,还有周游给的一千颗紫玄丹,也只是感受到了一丝修行的玄妙,距离破开前三境,还不知道差了多少。
漫天飞沙,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宁奕的性子很沉,但腿脚逐渐不听使唤,前面的徐藏速度始终不变的保持着,脊背挺直,黑色大袍向后猎猎翻飞,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要死的人……除了迈步的频率,宁奕觉得前面那厮的前进速度,实在快的要死。
他嗓子沙哑,裴烦好几次想让宁奕上马,换自己来牵,都被拒绝了。
苦闷于修行路途,以及跋涉路途的诸多不顺,宁奕的心底多了一丝烦躁和焦虑,他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那道黑衣,咬牙切齿拽着大黄马向前赶去。
前辈,我该怎么样破境?
徐藏有些讶然,看着赶上来的少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字:吃。
说完之后,徐藏开始加速。
徐藏牵着的那匹大黑马受惊一般,感受着蹄足下面不断塌陷的流沙,庞大的身躯,以一种扭捏的姿态,踩踏着小碎步跟着徐藏前进。
前辈,吃什么?
徐藏眯起双眼,看着与自己齐头并进的少年,大黄马与大黑马两匹跳着碎步的骏马面面相觑,尴尬又不失礼节的加快了步伐。
五百年的隋阳珠不行,那就吃一千年的。一千颗紫玄丹不够,那就吃两千颗。
前辈说得真好听……在哪吃?吃谁的?
徐藏忽然停下步伐。
宁奕气喘吁吁松开牵绳的手,弓着身子,两只手扶住膝盖,掌心被缰绳磨破,细碎的沙粒混了进去,鲜血浸透出来,他重新握住绳子,借力休息,两片膝盖处带着斑斑红色。
裴烦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吃我的……我一穷二白,你把我人吃了也不能破境。徐藏瞥了一眼猩红的血迹,淡淡道:休息吧。
少年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徐藏忽然说道:不要动不动就拼命,累了就说,想休息就休息。
宁奕没有说话,笑着踮起脚尖,摸了摸裴烦脑袋。
知自己不可为而不为。徐藏看着宁奕,道:是智也。
宁奕摸着裴烦脑袋,笑道:前辈说笑了……就算前辈再快一点,小跑两个时辰,我也能跟得上。
徐藏眯起双眼,微怒道:我当然可以,你不要命了?
宁奕认真说道:我只知道不能跟丢前辈,否则我没得吃,而且很容易被别人吃掉。机会只有一次,我不想错过,至于可为和不可为的事情……我没有想过,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做到和做不到。
在西岭的庙里生活了十年,宁奕的年龄太小,去替别人做工,往往都是忙活一天,颗粒无收,清白城太乱,到了后面,没有人愿意招宁奕这样无父无母的孩童。
宁奕只能去偷。
如果偷得到东西,就有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