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骨笛,宁奕的心底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抬起头来,继续瞪着那头巨大的玉狮子,心头忽然有些发毛。
原本玉狮子的那双铜铃大眼,逐渐变得猩红,眼神徐徐聚焦,最终缓慢盯向自己。
宁奕呸了一声,冷笑道:吓唬谁呢?
头顶的墓穴忽然震动一下。
宁奕眯起双眼,不断有细碎的石屑砸在头顶,噼里啪啦,他咽回准备开口嘲讽的话,左手动作虽然缓慢,到了此时,已经扯出了那枚骨笛,死死捏住。
那头玉狮子的两只大眼已经彻底猩红。
宁奕忽然语气诚恳问候道:一个时辰了,您累不累啊?
玉狮子当然不会回他。
于是一阵沉默。
你要咬就咬,反正我不松手……小爷我凭本事盗的墓,你有本事就把嘴合上咬死我,大不了这条手臂不要了!
宁奕说完之后,大义凛然昂首挺胸,甚至把那半只右臂递地更深了一些。
他脸贴着那只玉狮子,继续探手,骂骂咧咧道:来,咬我,大口的,麻溜的,咬不死我,明天把你家全盗光,连块砖都不给你留。
玉狮子的眼睛似乎怔了怔,喉咙里也传来了愕然的震颤声音,终究死物,不能动弹,如若真的有魂灵存在,恐怕气得不轻,遇到如此无耻之徒,当真要不顾代价的一口咬下。
盗光这里,连一块砖都不留下?
若是知道了那位墓主当年的身份,谁敢说出这种话?
我还有个妹妹,天生道种,天都的珞珈山主亲传弟子,怕不怕?真要咬死我了,等她上了山,珞珈山就把你这块岭全铲平,什么都拆,就你留着,在你头顶盖茅厕!
宁奕瞪着那头玉狮子,道:到时候天天找一堆人在你头上屙屎撒尿……
那头玉狮子终于受不了了,怒目圆瞪,腹部一阵震颤,内里物事滚动,叮叮当当摇晃碰撞的声音传来,宁奕心头一震,原来这家伙肚子里还有东西呢?
少年抬起头,唇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正准备继续开口。
宁奕的笑容忽地僵硬。
他死死攥着的那颗隋阳珠,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音,接着在剧烈的震颤当中,咔嚓一声,指尖攥在掌心,肉肉相抵。
宁奕愤怒抬起头来,珠子碎裂之后,湿润的气息缭绕翻滚,迅速缠绕右手手臂,漆黑的黑雾如流沙一般瀑散开来,将他包围。
隋阳珠是那些大宗门的修行子弟可遇不可求的宝物,素日携带便有极大的养魂功效,可护道安稳道心,若是捏碎……
便是暴殄天物。
钱,钱啊!
大把的钱没了!
我日你祖宗的嘴!
宁奕抬起头,目光强硬上挪,骂骂咧咧着与玉狮子对视在一起,怒吼道:你赔我钱啊!
脑海里忽然传来轰——的一声。
宁奕瞳孔收缩,脑海像是被千万斤重的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所有的思绪,都被砸出了千里之外。
……
……
跌坠下来的时候,似乎溅起了滔天的水花。
宁奕摇摇晃晃站起身子。
视线一片恍惚。
面前是巨大参天的古树,巍峨挺拔,树根支缠盘踞在永恒的国度之上,垂落的长叶纷飞如流火。
古树下匍匐着蜿蜒的河流,河水倒流汇聚,凝成一尊玲珑王座,有模糊的影子高坐在王座之上,看向自己。
一双巨大的眸子张开。
天地震彻。
那道模糊的影子一步一摇,走下王座,单膝在地,目光在水汽当中显得温柔又诚挚。
悠扬的笛声,被远天的战鼓击碎。
飞掠盖过天际的白色骨片,蜂拥成群,如蝗虫过境,汹涌澎湃。
醒过来。
世界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