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乘月叹着气要拉他起来,好了,不过是认得些字,算几个数罢了,哪里就称得上妄议朝政了?朕的帝君,难道要目不识丁吗?说出去,也丢谢尚书的人呢。
谢子澹坚持不肯起身,解释道:臣只是小时候跟族中的姐妹一起开过蒙,读过些粗浅的书罢了,母亲并不曾教过臣什么。
大晏朝男女有别,男子虽有入朝为官的,但也只可习武,不可从文,谢子澹虽出身名门望族,却也是不可参加科举的,男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是帝君,也担不起有才学叁个字。
我都说没事了。宫乘月再度皱眉,认两个字不算什么,我方才是逗你,你若是再不起来,我才真要生气了。
谢子澹战战兢兢地抬头,膝行半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裙角,仰脸道:多谢陛下宽宥。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她身旁便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自己,刚才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指了她的错出来。
宫乘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子澹站起身来,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想了又想,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还试着将脸埋在她颈边蹭了一蹭。
绷着脸的宫乘月被他逗得一笑,由着他赖在自己边上撒娇,指了指账簿道:子澹,你的娘亲真是天纵之才,居然想出这一条鞭法,将田赋、徭役和各项杂税都折成银两,按田亩来收,即便利了百姓,又能防着地方上层层盘剥。若是这新税法能推行下去,对我大晏想必是有天翻地覆的好处。
谢子澹只笑笑,并不与她议论政事,半晌才道:可惜母亲没有女儿,后继无人。
宫乘月轻咳一下,你不是还有个弟弟?
谢子澹微微摇头,男子又有什么用处?孩子都是从女子肚子里出来的,只有女子才能确保孩子是自己亲生的。男子即便有了妻子,也不能确信妻子的孩子就是他的。男子既天生无法生养,在传宗接代一事上,便远远不如女子了。
他说的这都是实话,宫乘月嗯了一声,谢子澹又道:好在我家中还有姨母,姨母家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他们的女儿,总是确信无疑的谢家骨肉了,谢氏一族,才不致断了血脉,或是混入不明不白的外人骨血。
他在灯下的面容极为平静温和,眉宇间的光暗恍如远山黛影,闲话家常时,显得比平时可亲许多,宫乘月看了一会儿,便不禁抬手揽住他脖子问:子澹,这几日你的毒没有发作了吧?
谢子澹无声摇头。
那毒……到底是何时会发作,你知道吗?她小声问,譬如这会儿,咱们俩贴得这么近……
她仰脖看着他,只见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唇儿还是粉粉润润的,不免见色心动,用指尖按了按他唇角,……你难道……不想同我亲热吗?
这话正戳中了谢子澹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