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刚刚,我听到的那一声,隐约像是两个相向而行的人,匆忙之间,不小心将对方撞了一下,肩膀的疼痛让人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哎呦。
就如现在,那一声噔、噔、噔,哐当~,根本就是一个金属器皿从高处滚落下来的声音。
还有很多我们生活中一些熟悉的场景里经常会发出的声音,我如果闭上眼睛的话,几乎能够从这些声响中,脑补出一整幅完整的画面。
老外应该比我更早地发现了船舱中的怪异,所以才会示意我别出声。
这个老外,与我们同时出现在老爷庙水域的湖底,而且刚刚我表示黑玉在我这里,他立刻就开启了船舱的门,所以,他肯定也搅在这件事中的。
最后一片星盘碎片,会不会就在他的手里呢?他来鄱阳湖的目的是什么?
老外见我一动不动的,就扶了我一把,将我托着坐起身来。
年轻人,这个船里有古怪,我们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办法离开。老外的中文很好,甚至还带着一点儿京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蓝色的眼睛盯着我。
什么古怪呢?我疑惑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快离开。老外说道。
可是茫茫的鄱阳湖,广袤的湖面上没有半艘船,我们离开了它,会葬身湖底。我无奈地说道。
现在船舱里暂时太平着,所以我们先在这里呆着,等外面风浪消退一些,再作打算吧。
老外说道,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盏疝气灯,然后打开。
在疝气灯光源的照射下,我一眼就认出了这盏疝气灯是我的,果真,在湖底对我使黑手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刚想与老外理论,责问他为何在湖底的时候,要拖我的后腿,让我差点丧生。
可是,随着老外的手一直在船舱中上下窜荡的疝气灯光速,突然移动到了一个东西上面,这东西让我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活生生地又给咽了下去。
一顶黑色的轿子,晃晃荡荡地出现在船舱的正中央。
乌木雕花,黑色的帐幔,似乎在疝气灯照射过去的那一刻,依稀之间,轿子里面像是有金丝帛衣在飘扬。
那衣服,看起来有点熟悉,该不会是古祠中的干尸,跑到鄱阳湖里坐花轿了。
这画面让向来就有点天马行空的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年轻人,你们中国的花轿,有黑色的吗?老外不解地问道。
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见过。我回答道。
这轿子的雕工如此精致,为何要用黑色的木质呢?真是奇怪。
这我也搞不懂啊,老哥。
老哥,哦,我叫安德鲁,很高兴认识你。
老外打招呼的方式,无论在何种方式下,都是这一套,于是,我也学着他的口气说道:我叫周沧,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周沧,你说轿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啊。老外突然压低了声音,俯下身在我耳旁说道,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安德鲁,你可别自己吓自己啊,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啊。我原本就已经有点害怕了,被安德鲁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发毛。
什么自己吓自己啊,在这种环境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而且接纳未知就是探险精神,也是考古学的精髓所在。安德鲁已经走在我的前头了,听到我这么说,停下来脚步,转过头来对我说教。
我想着,这怎么着也是中国人自己的东西,总不能让一个外国人抢先了看,所以,也抬腿迈开脚步准备跟了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唢呐声从黑轿那边传来。
卟~卟~地响了两声,特别的清晰。
安德鲁睁大着眼睛,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想要跟我确认他是否听错了。
我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中国人的唢呐,只在两种时候响起,出嫁和丧葬,眼前这顶乌木黑轿,迎接的,不知道是新年还是尸体,着实诡异。
湖面上的风浪突然间变大了似的,船剧烈地摇晃,我们被晃荡得几乎站不住脚,东倒西撞。
安德鲁看起来经验十足,他几乎在船体摇晃的瞬间,就趴在了地面上,所以,晃荡得不厉害。
我就比较惨,刚想学着他趴下的时候,一个巨浪将船的一端高高地抬起来,我的身体乍然间就失去了平衡,随着倾斜的船体往前滑,一下子给撞进了黑轿之中。
轿撵之中散发着乌木特有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幽香,闻起来与古祠里一直漂浮在空气之中的那股香味是一样的,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的背部重重地撞击在轿撵之上,感觉腹腔内七荤八素的,但是来不及作任何思考,便下意识地要掀开轿帘冲出去。
然而,可能是在我被撞进来的瞬间,轿门上的那一帘黑色的帐幔就被换成了一扇木门且给封住了,所以,我现在是在一个六面密封的黑色空间里,我瞬间就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竖放着的棺材嘛。
谁家人轿子会用黑色的啊,只有棺材才会,而且上面镂刻的花纹,也不像是轿子。
耳边的唢呐声不断地传来,清晰得很,似乎有有一帮乐队正在乌木黑轿的周围演奏着,我被吵得头疼。
轿子一直在摇晃,但是那种摇晃的幅度却与船被风浪拍打着晃荡有点不同,似乎,似乎真的是有人正在抬着轿子那般。
我急得出了一身热汗,心里本来就紧张害怕,这身该死的潜水服让身体也连带着被折磨。
嗯,不对。
我抬起自己的手,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上了那一套金色的嫁衣,头上也带着凤冠,璀璨的步摇正在我的面前摇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