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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冬旭并没有因睡过一夜而舒畅。
推开他多了,连内疚也多了,秤砣般压下来,心里的天平比过去左右倾斜得更加剧烈。
要再来一次,她想可能自己真就留在那儿了。
冬旭心烦意乱。
地铁上、街道上、工作中,昨天那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就没断过,分心严重,总想那句话后他会难过吗,又会怎么难过。
都要。
开会时,不知不觉在工作笔记上写下。她愣住了,又下笔,几条黑线狠狠划过那句话的肚皮。
午休她到公司楼下散心,天气阴并不热,她穿过两栋写字楼。
在墙拐角前方,她忽然撞见何雨泽在与什么人交谈。
那人背对她,全身衣黑,个子矮,看上去更像是女性身姿。
隔太远了,她根本听不清,但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令人心慌。她盯着那人,走近两步时,那人却突然转身朝右拐,瞬走出她的视线。转得太快,她眼睛没有抓住她的模样。
等她目光折回来时,微吓了一跳。
何雨泽正看着她,面无表情。
上次因陆泊而没去,估计他怀怨在心,冬旭不好意思面对他。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张开了嘴。
中午好还没出一个字,他转身就走了。
中午是她吗?那疯女人。
到了下午,冬旭越回想越生疑。
若真是。可她跟何雨泽有什么关系?何雨泽想干什么?
三点左右,何雨泽去茶水间倒水,她故意走近。两人静着,他背对她看饮水机出水,她转着杯子犹犹豫豫。
是他先开口,令她一愣。
小心程锦。
她慢慢地:你认识他?
何雨泽:我见过他很多次。
她更觉一团疑云蒙在胸口:程锦为什么这么说?
他擦过她的肩,走回工位:周末来我家,我告诉你。
去他家两人独处,别说她觉得不妥。
陆泊知道了肯定又要疯。
最近他加重对她的掌控,早晚都亲自接送,理由是保护。
但他总若有若无地怀疑、转弯抹角地试探,一点手机消息就下意识问是谁,经常问她去干什么了,去哪了,哪个男的。
透明的网铺下来,她有一点喘气困难。
冬旭准备搬家了。
今天窗外乌云沉沉,城市在毛玻璃里。数多纸箱子堆在客厅,有的兜满,有的还空着。她收拾厨房,陆泊进到卧室。
冬旭。
没过多久,她听陆泊突然喊她,声音低闷。
她走出来,看倚在门边的他脸色凝重,她问怎么了。
他扬起手中的东西,懒懒地:你还留着啊。
她投眼看去,手指一下麻麻的。
它曾放在枕边,离脸最近的位置,它旧了,但仍能让人感到眷恋,一时间复杂的情绪翻涌。
是高中的程锦送的笔记——《小木头专属》。
陆泊:我给你扔了。
冬旭下意识地:不要。
他歪着脸,眉间变阴:为什么不?
这个很重要。
多重要?
她攥紧了手:它陪了我很多年。
他散漫地点点头:哦,那是挺重要。
下一秒,他目光突然尖锐:谁送的啊?
他明明最清楚是谁送的。
冬旭慢慢伸出手:你给我吧。
陆泊笑了一下:这么舍不得啊。
她忙走上前,然而又慢慢站住了。她看到他把笔记拿在眼前翻开。
陆泊翘起嘴角,笑容是冷冷的艳丽:我看看,啧啧,‘小木头,这里是重点,记得要背’。‘小木头,学累了注意休息’。
他猛地阖上,看向她:好贴心啊,难怪舍不得扔,是我,我也舍不得。这多重要,比她男朋友的感受重要多了。
冬旭一下懵了。
天平开始疯狂摇晃,她静了很久,才呆呆地:你扔掉吧。
陆泊一瞬间扔在地上,大步向她走来,嘴里轻轻吐字。
他还有什么东西藏在你这儿?
冬旭摇头看向他:为什么你要这样?
陆泊忍不住低吼:因为你喜欢他!因为你有了我之后还她妈在意他!
自从那些事后,他从没这样失眠过。
重复的患得患失、焦虑不安,做梦都是她跟程锦跑了,一梦就跑,怎么抓都抓不回来。
陆泊:谁知道你会不会再一次骗我跟他偷偷待在一起?谁知道你们背地里有没有干什么?冬旭,我真的快疯了。我这几天一直睡不着,只要看不见你我就紧张得要死。我甚至觉得我有病,我病到甚至希
↑返回顶部↑望看到你跟他真的在一起,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整日整夜地怀疑了,我终于能安心睡觉了,你懂吗?
冬旭寂了一声,她慢慢耷下眼皮。
你真的想要我跟他在一起吗?
陆泊瞬间失声了。
他看着她,彻底安静。
当他们的声音静了,别的声音才会拥进房来。
冬旭听到似乎有雨声,她朝窗外看去,纤细的雨丝正划过玻璃,天色更暗了。
对不起。
地板上陆泊的影子发暗,他低下头,目光木木的。
是我吃醋吃疯了。
刚刚我什么都没说,你别放心上。对不起。
夏天正在远去,空气渐冷。
陆泊走出单元门才发现天正下雨。不算太大,他只望了一眼就走进雨中,想雨把他打醒。
当他走到马路边,好像身体突然被掏干净了,他失控地蹲下,垂了头埋在膝盖间,脸颊一道雨水滑落。
他合上眼睛,任雨落下。
突然间他头顶的雨不再下了。
渐渐地,清雅的男声在他头顶幽幽响起。
当她跟你在一起,心里还装着我,不觉得很可怕吗?
这话像拧上消音器的枪,精准连发。这冤魂般的话,只要一出事,就跳出来鬼缠地影响他,使他每次不得不往那儿想。
陆泊慢慢抬起头。
程锦正打着一把透明雨伞,嘴里有烟。
陆泊:跟我?你是狗吗?
全身都湿了。程锦递出纸巾,擦脸吗?
陆泊:滚。
程锦笑了笑,他收回来,望向雨蒙蒙的远方:累吗?
陆泊一声不吭。
程锦吐出烟:好难。无法做到让她不在意她喜欢的人,所以总是担心她会不会出轨。
陆泊嗤笑一声,抹去脸上的雨。
程锦:还想独占吗?
陆泊:为什么不?
静了会儿,程锦拿下烟,柔雅地弹弹烟灰。
那你永远别想在我眼皮底下好过。
陆泊腾地站起,朝他伸出拳头:程锦!
程锦瞬间抓住他手腕,淡笑着,眼神与手劲缓缓用力。
低低地:开玩笑而已,我哪做得到。我只是心有不甘,为什么次次被放弃的人不是你?
程锦看他淋得比落汤鸡还狼狈,双眼已被湿发遮得快睁不开。
他摇摇头:真可怜。
谁都没想。话音刚落,陆泊身后走出了冬旭,她撑着伞平淡地对着他们。
程锦愣了,慢慢放下了手。
她看了程锦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牵起陆泊的手:回去了。
陆泊压着上扬的嘴角:我又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带走的。
话完,他五指就嵌进她指缝,拉过她转身。
陆泊:太慢了,你老公快感冒了。
冬旭拿出一条毛巾给他细细擦干雨水。
下次不要突然跑出去。
陆泊听话地弯低脸,表情懒洋洋的。
因为我知道你会出来找我。
他们背对程锦渐行渐远,雨雾朦胧了他们身影。
程锦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
刚刚那股面对陆泊的强大气势,从她出现后荡然无存。
枯叶颤颤悠悠往下飘,天继续暗下来。
忽然陆泊侧过了脸,他翘起嘴角,无声对他做着口型。
——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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