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患者出院了。朱邪说。
他也许是幸福的,翟星想。
往哪去了?父亲的语气像在发号施令。
说不清为什么,翟星期待朱邪像刚才那样嘲骂回去,他心底泛起一种待嫁女的心绪——
终于有人能帮他反抗父亲,带他离开旧家庭的泥潭……
就算是被当成鞋套踩出去,也是朝向自由的方向。
朱邪没有回答,她的手机适时地振动起来,提醒她接起电话。
来电显示是她的硕士导师。
小朱,市里有个老干部染艾了,并发尖锐湿疣和带状疱疹,疼得要命,重酬请专家会诊。
治疗室内对峙的空气,衬托出电话那头声音的响亮。
我说这领域没人干得过你,已经推荐给他们院长了……你怎么猫到个小医院躲清闲去了?
治不了,等死吧。朱邪挂断了电话。
导师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正要用电话呢。
翟昇的血顺着手腕流了一地,朱邪就像对待公共卫生间里没拧好的水龙头一样,无视滴答声拨通下个电话。
喂?是朝阳晚报的记者吗?
听到报社名字的同时,翟昇便毫不犹豫抬步向病房门走去,砸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翟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走了,只感到松了一口气,朱邪用脚背勾着他的下巴,他顺从地把脸贴在她的西装裤脚上。
插他嘴的那只鞋一刻也没停,涎水已经把鞋尖洗得亮如镜面。
通话还在继续:这里是朝阳晚报,您是?
昨天接孩子放学,经过区政府大门时捡了个钱包,里边没有身份证件,能交给你们吗?
啊!电话那头的语气立刻变得烦乱,可能是静坐的农民工落下的。
昨天下午,农民工为向金乌房地产讨要拖欠工资,在区政府大门前拉了横幅,静坐示威,朝阳晚报进行了现场报导。
金乌,红日正中的神鸟,翟昇这个老小子挺会取名字,可他不知道太阳神是女神,名唤羲和。
也不怕女神震怒,把他的鸟毛烧了。
我发你个电话号,你把钱包给她就行,她能联系上所有农民工。
记者说完就挂断电话,把座机听筒搁在桌上,防着电话再打进来。
生怕惹上麻烦。
朱邪的皮鞋洗好了,从翟星嘴里拔出来,愉悦地欣赏着他少年感十足的喘息声,用鞋底揉着他的头发。
第三个电话,拨通,朱邪只说了一句话:你的仇人刚刚通过阎周路,一刻钟后驶入107国道。
翟星听不懂大人的事,他抱着女医生的脚踝,心里惦记着小男儿家的爱与恨,不知道父亲走出医院,从此在人间消失了整整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