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臂圈过纪寒川的腰,顾珩北站在他身后给他系围裙,暖热的呼吸像是初夏轻盈的风都吹拂在纪寒川的耳朵上,他耳膜后的一小排绒毛都齐刷刷站立了起来。
纪寒川一偏头,顾珩北的目光越过他的肩侧和他碰在一起,映着星辰灯火,幻彩流光。
纪寒川的瞳眸被重重一撞,以前他们也曾经无数次这样,顾珩北帮他系上围裙,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在厨房里移动着,顾珩北也跟着移动,偶尔他转过头,他们也会这样对视,然后亲吻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身后的热度毫无预警地离开,顾珩北看着堆在流理台上的菜,随手拿了个鸡蛋往上抛了抛。
纪寒川垂眸掩饰那一点失落:不用,我来就好。
一起吧,顾珩北捏着鸡蛋在纪寒川脸上碰了下,眼睛微弯,小泽饿了,两个人快点。
蛋壳的触感凉凉的,纪寒川心里却一热:好。
顾珩北的房子严格说来房龄不小了,本来有很多设施都老化了,还好他带着顾聿泽住进来的那天换了全套的灶台和厨具,一水儿的全不锈钢欧式厨具,明晃晃得照出两个并肩的身影。
哗哗水流响起,纪寒川和顾珩北各占了一个水槽洗菜,两个灶台上都起了锅,一个嘟嘟烧着热水,一个汩汩冒起了油泡。
二人分工明确,纪寒川烧菜,顾珩北切菜。
噼啪,油锅缓缓地爆开,笃笃笃的切菜声也随之响起。
看顾珩北用刀是一种享受,他把手术台上的精细微操也成功带到了厨房,不同的食材使用不同的刀具,雪花牛肉用剔骨刀片得薄如蝉翼,明虾球上用尖刀雕出鲜活绽放的花朵,陶瓷刀把鱼斜剞成梭子形,菜刀势大力沉,将排骨和鸡剁成块,块块均匀。
顾珩北潮湿的指尖上灯光、水光和刀光交织闪烁,炫光流离,他有心卖弄,还故意把刀片耍得密不透风,看得纪寒川心惊胆战。
顾珩北冲纪寒川眨了下眼,有点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你小心啊,纪寒川脸色都有些发白,别伤到手。
一说到手顾珩北像是被触到了某个开关,乐不可支:哎我说你是不是手控啊?不然你怎么老注意我手呢?我以前还没想到这个词,不过现在想想你
我不是手控也不是脚控,我就是怕你伤到手,纪寒川转身把生姜葱放进热好油的锅里,滋啦一声,点点油星溅起,他回头瞅了眼顾珩北,漫漫笑开来,真要说我有什么控,我也只控你。
顾珩北低头切着最后的蔬菜,好像没听到。
纪寒川抿了下嘴,越过顾珩北手边把那条鱼拿过去,滑进锅里。
顾珩北把刀具收进刀架,忽然在纪寒川耳边打了个响指,手上沾的水珠都溅到纪寒川的耳朵上,带来冰凉的寒意。
纪寒川跟着声音转头,眼前忽然一暗,柔软潮润的嘴唇贴上来,又是轻轻一碰,触之即离。
他正呆着,顾珩北拍了下他:下一道菜做什么?
纪寒川的目光怔怔的,反应好几秒才说:炖鸡。
这个我会炖,顾珩北兴致勃勃,交给我吧!
纪寒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而飘,忽而沉,被顾珩北拨弄得七零八落,阵酸阵甜阵委屈。
他猜不准摸不透抓不牢,他有时惶惶然觉得顾珩北是不是还没能原谅他,但转瞬间又觉得顾珩北还是很喜欢他。
两人错了个身,纪寒川迈到另一边的橱柜拿了个小碗,打了几颗鸡蛋搅拌,顾珩北则把鸡块、枸杞、菌菇、木耳和火腿等一股脑都倒进高压锅里,他合上锅盖,调好时长,然后两人又错回来,纪寒川把蛋碗交给顾珩北去打,自己把锅里的鱼翻了个身。
一不小心配合了个天|衣无缝。
对视的时候又笑了。
纪寒川捞起煮熟的排骨,一边淖水一边问:排骨想怎么吃?
红烧,或者梅汁排骨,顾珩北想了下,梅汁吧,顾聿泽喜欢用那个汤汁泡饭。
买梅子了吗?
顾珩北往外头扬声喊:顾聿泽!
小孩抱着自己的玩具车哒哒跑进来,清凌凌的声音小铃铛似的脆响:叫我干什么呀?
上次给你买的溜溜梅还有吗?
孩子哒哒哒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小手里攥着一袋梅子:就剩一袋啦!
一袋够了。
顾珩北接过梅子顺手拆包,给小孩喂了一颗,自己咬了一颗,又给纪寒川塞了一颗,小孩儿进来也不走了,绕在两个大人脚跟后转,三个人鼓着三张脸,口齿不清地聊着天。
等到要开始烧梅汁排骨的时候,一袋梅子已经见底了,只能改成红烧的。
菜一样样起了锅,糖醋鱼,杭椒雪花牛肉,水晶明虾球,红烧排骨,还有一盅枸杞鸡,甜汤是芒果椰汁西米露。
纪大厨子最能拿得出手的菜全在这了。
纪寒川有点忐忑地看着顾珩北下了第一筷,顾珩北夹了筷雪花牛肉,故意嚼了好一会,才眼睛一弯比出个大拇指。
纪寒川眉目舒展,大大松出一口气的同时才惊觉自己的背上早就被汗渗透了。
深冬的夜里屋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餐桌顶上的壁灯也是那种暖调的黄,照着一桌卖相精致的菜肴,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坐在桌边,正是其乐融融的一副阖家之景。
虽然元旦已经过去了,但是新年伊始,咱们还是要来个形式上的庆祝,顾珩北举起自己的玻璃杯,里面黑色的液体鼓着一个个白色的气泡轻轻荡漾,我以可乐代酒,纪寒川你以橙汁代酒,顾聿泽你以牛奶代酒,祝我们新的一年,嗯
顾珩北迎着两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子没绷住笑场了,以前这种家庭聚会从来不需要他带头发言,他还没能适应一家之主的角色呢。
纪寒川沉稳地接口: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珩北笑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干杯!
干杯!
顾聿泽手指上缠着儿童筷,把小碗里的明虾球往嘴里扒,顾珩北把鱼肚子上的肉挑掉大刺、鸡汤里的腿也捞出来去掉骨头,全都夹给侄子。虾球,鱼肚,炖得酥烂的鸡腿肉,算是整桌菜的精华了,顾珩北全给了小孩。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碗里也多了一层鱼肉,都是挑过刺的。
下次我们买不带刺的鱼,纪寒川又捞出另一只鸡腿放在顾珩北碗里,淡然的神色里有难以察觉的波动,像细细的柳条划过水面,拉出一条浅浅细痕,这只腿是你的。
顾珩北手背抵了下额头,忍不住地笑。
饭做得不错!顾珩北给纪寒川的碗里添了满满的牛肉和排骨,还摸了下他的头,一点没退步!
顾聿泽,顾珩北轻轻跺了下地板,今天的晚饭主要是你小叔父做的,你谢过小叔父了吗?
孩子抬起油汪汪的小脸,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碗里最后一颗虾球,极度痛心、万分不舍、毅然决然地把那颗虾球舀进了纪寒川碗里,拖着长长的小奶音说:谢谢小叔父做饭给我吃,超好吃!
纪寒川眼帘颤了一下,缓缓垂敛下去,笑意一点点凝聚,全敛进眼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