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纪寒川的耳边轻笑着说:
明明是你的心跳透过你的掌心,沿着你的脉搏,经过你和我的血液,最后将震颤传递到我的胸腔里,我的心脏才会这样跳得这样快。你要怎么赔我?
纪寒川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你上次讹我钱,你这回还想碰瓷我心跳啊?
顾珩北大笑着趴在纪寒川的肩上,毫不要脸地把所有重量都承压过去:小川子,扶四爷去御膳房,走起!
纪寒川把顾珩北扶到了食堂让他坐在位子上,然后拿着顾珩北的饭卡去买早饭,他先给顾珩北买了一杯热豆浆,然后才去买了一堆包子馒头,坐到了顾珩北的对面。
纪寒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早上能吃八个包子。
食堂的包子比人脸都大,纪寒川三口一个。
我说,顾珩北趴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背,望着纪寒川,你每天都这么能吃?
唔?纪寒川咬着包子望向顾珩北,眼睛乌溜溜的,你嫌我吃多了?
不嫌不嫌,你可劲儿吃,能把我吃穷我给你发勋章,顾珩北上上下下打量他,我就是奇怪你吃的肉都去哪了?
纪寒川说:长个子和脑子啊。
顾珩北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透着邪气的笑:只长个子和脑子吗?唔,我记得李楚上次说
纪寒川显然不知道顾珩北联想到什么,偏着头,目光澄澈,等着顾珩北继续说。
顾珩北:
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像镜子般直慑人心。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所有的骚风都成了婊性。
顾珩北挫败地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罢了,既直何撩。
他收起心念移开视线,卖包子的那个窗口里飘过来一阵热香,顾珩北循着味过去买了块黄澄澄的圆饼回来。
他没吃过这个,也不晓得是什么,好奇地咬了一口,立刻皱眉吐了出去。
这个好难吃!顾珩北嫌弃地用筷子戳着那块饼,什么东西啊这是?
纪寒川咬着包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顾珩北玩在手里的那块粗粮饼:这是玉米饼,是用玉米碾成粉做的。
嗯?这是玉米饼啊?一点也不甜。顾珩北还在戳着饼转着筷子,他一转那块玉米饼上的碎屑就扑簌簌往下掉。
纪寒川眼睫垂敛,像是一扇细密的帘子遮掩住全部情绪,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顾珩北把那块玉米饼当成竹蜻蜓,转啊转。
转得纪寒川头晕眼花,转得纪寒川的忍耐终于突破了界限,纪寒川沉声说:你怎么才吃那么点,多吃点吧。
顾珩北在托盘里挑挑拣拣,捏了一块紫薯糕咬了一口,意兴阑珊地扔进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不好吃。
他懒洋洋地说,东西吃不下,转玉米饼倒是转上了瘾。
坐转转,右转转,好玩。
顾珩北。纪寒川忽然直呼其名。
顾珩北诧异了一瞬,笑道:你小子,敢叫我
纪寒川握住顾珩北转着筷子的手,黄澄澄干巴巴的玉米饼掉了个方向,塞进顾珩北正好张开的呈wo字发音的嘴巴里。
吃完它,还有这个,纪寒川把自己的筷子也掉了个方向,用筷头夹起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紫薯糕放进顾珩北的碗里,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种不容悖逆的意味,都吃掉,不要浪费。
顾珩北把玉米饼从嘴边挪开,眨了眨眼:你不是吧?
先不说他自己花钱买的东西爱吃不吃,就是纪寒川这个极具命令意味的口吻就让顾珩北很不舒服,脑有坑吧你?
做作。
蹬鼻子上脸。
以为自己是谁了。
爷就不吃怎么了?
给你点好脸就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
顾珩北是驴脾气,只要不爽立刻就能发作,他把玉米饼子扔进碗里,示威似地挑起眉,又扎了根筷子上去。
先前挺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
纪寒川注视着顾珩北,削薄的嘴唇抿紧成线,他名字里那个寒字取得真是异常传神,不动声色的面容隐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冰锋冷利。
顾珩北一张脸精雕细琢,眼若秋水长眉入鬓,懒散悠闲时一身靡靡形态风流似桃花,一旦凝眉立目地板起脸,浑身的矜贵倨傲。
棋逢对手,谁也不逊谁。
他们以视线交锋,无声对峙。
who他妈怕who。
偶有路过他们身后的人都被这气场所慑,忙不迭绕着道走。
大概过了三分钟,纪寒川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像是在交锋中率先认输。
哼,顾珩北傲慢地仰起下颌,从鼻息里喷出得意,赢了。
学长,纪寒川轻声问,你上过幼儿园吗?
哈?这话题跳跃得顾珩北措手不及。
纪寒川抬起眼睫认真地说:我没有上过幼儿园。
顾珩北如果面前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那整个玉米饼。
他接不上纪寒川的脑回路:所以?
我听说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都会教小朋友背一首诗。
啊?
纪寒川满脸虔诚地提起竖在顾珩北盘子里的一双筷子,筷子戳着已经干得发硬的玉米饼被纪寒川递到顾珩北的嘴边,他专注地凝视着顾珩北,一字一字,念诗如诵经,恍如超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
卧槽!
顾珩北一口咬下大半块玉米饼!
直到吃完桌上所有的东西,直到离开食堂,顾珩北才意识到,他牛逼哄哄地撒开蹄子野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被人套上了辔。
套路,真他妈套路,说什么城会玩,纪寒川这下里巴人的脑回路,才特么博大精深呢!
十二月,天冷霜寒,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跑步,风雨无阻。
他们的关系也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里一日千里。
两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大多时候却用英文进行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