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韩韵绮是用中文说给庄景涵一个人听的。
庄景涵知道她还在怪自己当时没有帮采姆和星星出头,也不辩解,只轻描淡写地说:夜里冷,你多穿点。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将医疗废物丢进垃圾箱,不声不响地回到了自己帐篷。
取水都是夜里两叁点出发,韩韵绮索性就不睡了。
采姆还是很不好意思,韩韵绮不断地跟她说是主要还是自己想去拍照、并不是特意为了帮她,采姆才不得不接受她的说辞,将她引荐给另外一个巴瓦族的女人,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很多好话。
采姆带着星星睡觉去了,韩韵绮一个人坐在医疗营帐门口发呆,等着驼队出发。
刚才回营帐的路上,庄景涵匆匆忙忙地跟她讲了采姆一家的事情。
采姆的大儿子叫鲁纳,是她给一家迦利人做佣人时,被男主人强暴后生下来的。迦利人肤色偏白,五官轮廓也更深邃一些,所以鲁纳一出生,女主人就发现了不对,将采姆母子俩赶出了家门。
在巴瓦族的传统里,女性跟其他种族的男人发生关系,是要被绑起来活活烧死的。虽然现代的巴瓦人开明了一些,不至于实施这种酷刑,但仍然拒绝跟别的种族发生关系。
鲁纳是混血儿,采姆带着他就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打零工,常年食不果腹,后来终于跟一个巴瓦男人好上了,没多久就生了星星。
巴瓦男人经常打采姆,但母子叁人好歹算是有片瓦遮头,日子还算过的去——如果星星没有因为小儿麻痹症残疾的话。
星星生病以后,母子叁人再次被赶出家门,辗转来了难民营。
即便是在难民营,采姆一家也处在歧视链的最底端,连配给的口粮都会被人抢走,前一任的无国界医生看不过去,就收留了他们,让采姆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鲁纳一直努力想要融入男人们的世界,想尽一切办法跟同龄的巴瓦男孩混在一起。
听完庄景涵的解释,韩韵绮有一点理解鲁纳的心态了。
想要融入残忍的环境,只有把自己也变得更残忍。
就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庄景涵,似乎都因为这个恶劣的环境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沙漠里温差大,每呼吸一次,韩韵绮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变凉了些。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暗了,只有不远处崔野的车里还亮着,韩韵绮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崔野把后排座椅放倒了,跟后备箱连在一起,铺成了一张不算太小的床,正躺着看《卧虎藏龙》的最后结尾。
玉娇龙从山顶高处跳下,坠落仿佛无穷无尽。
那山那么高,又那么绿。
崔野开了后备箱的门,邀请韩韵绮坐在车厢边缘。
这男人的车里绝对不算好闻,韩韵绮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