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还在夸奖敌人,而叶疏白却有些分心,风带着云雾中的水汽吹拂在他面颊上,整张脸都是沁凉的,唯独方才被温云碰过的那儿一直发烫,恍惚间依然有柔软的触感停留在那儿,任凭云端的风如何寒冽,也吹不散那丝热度。
叶疏白悄悄抬手去碰了碰,结果手指才刚摸到那儿,温云恰好就回过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张了张嘴,却又都没能说出一句合适的话。
刚刚……
刚才……
两人齐齐开口。
温云闭上嘴,连忙谦让:你先说。
叶疏白抿了抿唇,浓黑纤长的睫毛微微垂敛着,将眼底的情绪悄悄隐藏,他极力装出淡然的模样,用手拂开一缕吹散在面颊边上的头发,说: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对不起。
温云愣了愣,才想起他说的大概是刚刚把自己拉进怀中的事情,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修士不比凡人,大家在男女相处上不会那么封建古板,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说法也少有人提及。
只是叶疏白素来清正自束,哪怕两人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却还是很讲究礼数,从来不会有半分冒犯的举动,方才失礼了一回,却足足道了三回歉。
她想了想,摇头道:你不必一直挂念在心里,我们两人一向很清白,所以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方才一定是你的无心之举。
叶疏白的嘴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倘若是我有心呢?
啊?
温云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现在正踩着龙骨法杖跟御剑的叶疏白并肩同行,因先前习惯了同御一把剑,所以这会儿两人也挨得极近,风吹得二人的衣衫贴在一起,连长发也相互纠缠,显得极其不清白。
叶疏白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他不敢去看温云的表情,只能目视前方继续御剑前行,过了会儿才艰难地开口:抱歉,我……
不要一直道歉。
温云打断他的话,侧过头,眸子明亮地盯着他:我方才认真地想了想,若是旁人有心占我便宜,我大概会拿出龙骨法杖砸烂他的狗头。
但是那人若换成是你……温云虽然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厚,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却觉得很羞涩:若是你,那就无妨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
毕竟叶疏白是自己的剑灵嘛,两人关系也这么熟了,而且他长得也很好看,是他的话,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温云鼓足勇气朝边上伸出手:喏,再给你个占便宜的机会,你要不要?
她伸完手就后悔,要是他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不敢冒犯,或者说什么这样不够庄重……那她不是很没面子?
好在叶疏白从来不会让她失望,就像她也从不让他失望一样。
一双温和宽厚的大手覆上温云的手,而后逐渐合拢,将小小的它紧紧握在掌心。
*
两人虽然都是几百岁的老年人了,但是脸皮还是很薄,在落到云岛上的第一瞬间就默契地收回手,又装着清清白白的样子。
宿垣真人这会儿正带了朱尔崇在岛上砌墙盖房,边上堆了如小山似的各类建筑材料,两人也是赤着脚挽着袖子,脸上身上都是半干未干的泥土,半点剑修的清冷风度也没,倒像是凡俗做苦力的乡里汉子。
看到温云两人,宿垣真人高高兴兴地抬袖擦了擦脸,很是自得地指着那边已经完成的两排房子:你们看,我昨夜熬了个通宵建出来的,先前特意去云海城里学来两天泥瓦匠的手艺,没想到我还很有天赋。
朱尔崇嘿笑着邀功:这里面可是有我的功劳,当初我重建第一峰时学了不少木匠活儿,现在拿剑雕门窗又快又好。
温云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早就听过宿垣真人说要在云岛上建立一座城池,也看到了在宗门山门下面那些被规划出来的空地,但是万万没想到宿垣真人并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他居然真就着手干起来了!
您这哪儿来的?她震惊地看着这些木材石材,看得出这些东西都是好货,怕是花了几十万的源晶!
你以为我院子里为何只埋了三十多万源晶,又以为我当时在客栈为何浑身上下凑不出几百房钱?宿垣真人摸了摸那些木头,得意得连胡须都在跟着翘:我可是一分也没舍得乱花,全拿来买这些宝贝了。待我将这城建好了,咱们到时候再买个高级的法宝把整个修真界的人接过来,就把这城里的房子租给他们,当然,云海界的人想要租也成,但是那就没有友情价了,都得按三倍的价格算租金……
朱尔崇听得很是起劲,他先前就跟着万家老祖学了不少挣钱手段,这会儿自是侃侃而谈:一定得是租,不能是卖,要卖也只能卖房不能卖地,云岛每寸地都很珍稀,咱们要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
对,这样子我们宗门就有了基本的资金,这样一来也能招收万界弟子,循环往复不断发展,过个几千几万年,不愁干不过东玄派!
显然,这两人是早早地规划好了宗门的发展路线,连几千几万年后的奋斗目标都定好了。
温云默然无语:您想得还挺长远的。
眼看着宿垣真人跟朱尔崇干得热火朝天,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一看就有着光明的未来。
然而温云却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好奇地偏过头去看,只见不远处有个大坑,上面悬了一层厚厚的云,坑底站着的……不正是沈星海吗?!
云兽居然记仇到这种地步?降了这么久的雨也不肯放过沈星海不说,先前还只是浇他的院子,现在直接就跟着他人走了?
沈星海抬头看了眼温云,又低头继续经受雨水的浇灌,说:宿垣前辈说要在这儿建一处景观池,我们几人都不通水系法术,只好出此下策。
所以干脆物尽其用,让你来这儿人工降水了吗?
温云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他:沈师兄,你被雨淋得难受不,要不我帮你找个法子把这团云弄走?
她倒是能把云兽们赶走,它们对她心存畏惧,想要为沈星海免掉被雨淋的苦难倒是不难。
温师妹不必替我担忧,吾辈修士餐风饮露乃常态,何况有如此清冽的雨水痛饮呢?
不是,这好像是……
温云欲言又止,不好告诉他这些兴许是云兽的口水。
沈星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要说麻烦,也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比如说院子被冲垮之类的,不足为提。
这会儿沈星海早被浇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一片透湿漉,然而他半点怨愤也没有,反而神采奕奕,目光带着兴奋与期待。
他朗声道:温师妹,虽说你现在看我狼狈,但是你想,云海界这么多云,为何它独独跟着我降雨?而且被雨淋着我便无法入睡,能得到更多修行的时间,兴许待我熬过这番历练,未来就能领悟出云海界的神秘功法呢?
明白这团云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几人面面相觑,实在不忍心戳破沈星海的这番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