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指挥连忙避让开,老太君客气了。
娄清韵在山上尚且可以告诉自己,告御状说不定是明衍郡主胡说的,现在看到穿着一品诰命服的老太君,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只可惜这会儿不光是口中塞着帕子,她的眼睛也用一条帕子覆盖住了。
到了这里就可以分兵,这从兵马指挥司里借来的兵卒越早还回去越好。
留下了二十兵卒,铁指挥也跟着这二十人一起去皇宫方向。
当马车往回走,帝王正在会见这御史大夫们与兵部尚书。
京畿兵马指挥司的地位与其他各地卫所不同,当时汪贵妃听了一耳朵,发现这管指挥司的是她的人,心中骂那朱长秩不愧是姓猪,听着就蠢笨得很。就连她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也晓得这里的兵卒不能动,平日里不过是练练兵,也没什么大事,倘若是动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汪贵妃心中舍弃了此人,自然不会和赵桓求情,而因为汪贵妃没有求情,心中一暖,世人都觉得汪贵妃不过是个杀猪女,有谁晓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放松一二,在关键时候,汪贵妃更是从不和他为难。
赵桓等这些御史说完了后,捏了捏拧成川字形的眉,开口说道:让御林军的人去押兵马指挥司的几个指挥都过来,如果要是朱长秩没有跟着,就把他给朕找来。
内侍应诺,倒退着行了几步后才转身趋步去传讯了。
诸位爱卿请坐。赵桓的声音泛着冷意,朕也倒要看看,是谁能动了这京畿的五百士卒?!
四位御史再加上兵部尚书,这到宫里的五人相视而看,起码这朱长秩是可以从这个位置上撤下,换上清流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谁用了兵马指挥司的士卒,难道是汪贵妃的弟弟。
这几位大人被赐了座,正等着御林军去拿下朱指挥。而朱指挥尚未押解入宫,就有内侍匆匆过来禀告:圣上,一品诰命夫人封老太君、礼部尚书欧大人、明衍郡主等人求见。
赵桓下意识地就想要说不见,忽然意识到封老太君的身份,说道:几位爱卿且在这里等着,朕去见一见封老太君。
几位大人刚称是,就听到内侍说道,回圣上的话,封老太君说几位大人来觐见是为了参她的,她希望几位大人也留下,留下做个见证。
你说什么?赵桓的语气不可思议,他霍得一下站起来,这动作让内侍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封老太君……她还说……
说什么!赵桓的眉头皱起,任他想也想不明白封老太君要五百兵卒做什么,偏偏这小太监不好好说话。
内侍的额头上的汗水因为弯腰滴落在波斯长毛地毯上,他的声音本下意识地弱了下来,但是想到自己是在汇报封老太君的事,就声音尽力大了起来。
这声音一大之后,足以让几位大人听得清清楚楚。
封老太君说,四百八军士已经回了指挥司,只留下了二十人还有一位铁指挥,他们负责押毒·妇娄清韵进宫。
娄清韵三个字内侍说起来都带着可怜的颤音,汪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丫鬟和宫女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娄清韵是已经下了圣旨的三皇子妃,竟然被老夫人一口一个毒·妇称呼,内侍的脑子都是糊的,现在直接说了出来。
娄清韵三个字一出,几位大臣尚未明白过来,而赵桓勃然大怒,在五位大臣进宫之前,他正在和汪贵妃说三皇子的婚事,汪贵妃一口一个清韵,他怎么会不知道娄清韵是谁?
大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娄小姐是朕看中的三皇子妃!
赵桓扔出砚台,啪得一下砸在小太监的旁边,墨汁淋了他一声,他抖得像是淋雨的小鸡,砰砰地给赵桓磕头。
封老太君就在宫门口这样说的,守宫门的御林军还有其他内侍都听到了。
当时在宫门口,封老太君直接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娄清韵压着跪地,她自己也笔直地跪着,高高举起了铁券丹书,就说了小太监传的那些话。
这话总是要有人传给圣上听,于是这可怜的十三岁的豆芽菜一样的小太监就被逼着传话。
赵桓其实是要把砚台往小太监头上扔的,失去了准头不小心扔在他的身边,现在又抓着笔山正要扔的时候,兵部尚书往前一步,挡住了小太监。
圣上还请息怒,这位公公应该只是传话,封老太君为什么这样说,圣上不如让这个小公公快快去把人请进来,免得在宫门口闹着也不好看。
兵部尚书就等于御史与圣上的中间人,他悄悄比划了几个御史方向,让赵桓一下动作就停下了,要是当着四个御史面前把小太监砸得头破血流,明儿要是有个脑子拧得直接血溅朝堂,他在史书上也要得到一个暴戾的评价。
赵桓感觉自己的肺管子被气炸了,单手撑着桌子,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赵桓看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他坐在了椅子上,刚刚他捏眉只是有些烦,这会儿当真是有些头疼了。
很快浩浩荡荡的人就进来了,赵桓看着穿着诰命服手捧铁券丹青的封老太君,感觉头更痛了,老太君,您这是……
如果要是其他人,他早早就让人松开娄清韵了,他替儿子选定的三皇子妃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塞着布,眼睛也被蒙着,皇家一丁点的体面都没有了。
只是这人是封老太君,大齐唯一异姓王的独女,也正是因为这老将军只有一位嫡女,家族的荣耀不会继续传承下去,所以封老太君这一人地位超然。
封老太君捧着铁券丹书,皇上,我调用兵马指挥司的军士们是因为担心拖久了,事情会身边,没有了证据,我怕我孙儿的死永远无法真相大白,我捆住娄小姐正是因为是她害死了我的嫡长孙。
封老太君何尝不想哭?只是她深知泪水要在关键的地方用,现在就是哭个痛快的时候。她的声音哀切,深深俯下身子,额头叩在冰冷的铁券丹书上,一声声喊着:
我可怜的朗哥儿,祖母当时不知你的冤屈。
祖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你死了,你知道吗?王嬷嬷都觉得你可能是少年春心萌动,才想要做出不合适的举动,你爹娘也觉得你死得不名誉,对外只说你是急病去了,但是祖母都不信的。
朗哥儿,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那些事情你不可能做,祖母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年要同意给你定这门婚事。
朗哥儿,祖母今天豁出去了,当着圣上的面,我要戳穿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这一幕让五个大臣都大为撼动,再看看礼部尚书欧旵,这位身兼太子太傅职位的欧大人也用袖子擦拭眼泪。
兵部尚书和几位御史坐得有点远,他不知道封老太君的嫡长孙是谁,听到欧大人开口,他才恍然,原来他们指的是娄小姐先前的未婚夫——钟世朗,而钟世朗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欧大人的学生。
封老太君先前是哭着替孙儿喊冤,她现在声音已经哑了,却仍然撕心裂肺地喊着:圣上,我在外说娄小姐是毒·妇其实不够准确,她不是毒·妇,而是荡·妇!
毒·妇这个形容词可以说对父母不孝顺,对公婆不恭敬,对兄弟无友爱,甚至夫妻之间拌嘴都可以说是毒·妇,而荡·妇直指娄小姐的人品,这个词对女子要羞辱得多,赵桓注意到,娄小姐的身子都是一颤。
赵桓的头越发疼了,这老太君每说完一句,就对着铁券丹青叩首,把额头深深贴着皇祖父的赏赐,让赵桓实在没办法让封老太君住嘴。
这把小刀是圣上允许我随身携带,是我亡父去战场之前赠与我的礼物。封老太君想到了亡父,泪水越发汹涌,父亲一直庇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