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便是……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袁梅青空出的那个位置上。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朝堂上左相一家独大的局面会发生变化,只是这个时候从袁梅青嘴里说出来就显得……
顾如是皱了皱眉, 抬头望了一眼燕帝。
昨夜袁梅青进宫,与燕帝秘密细谈许久, 究竟说了什么,除了他俩, 没人知道。
但是就今日之见,顾如是觉得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燕帝将底下臣子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什么话都没说,宣布了下朝。
明黄的身影一离开,朝臣三俩聚集一处,顾如是便听到有人询问着左相,言语中透露着对怡亲王入朝的担忧。
然而左相却道:王爷才能出众,众所皆知,他若入朝,乃是大燕之幸,社稷之福啊!诸位应当高兴才是,顾大人,你说是不是?
被点了名,顾如是自是不好置之不理,只是笑着说:左相的眼光向来独到,您说是,那便是。
顾大人还是这般滴水不漏。
您说笑了,不明之事,不敢妄断。顾如是抬手拱了拱,衙门中还有些事,下官先告退。
顾如是虽是当初左相和武宁侯博弈的结果,然而真正作为推手的却是李璃。
深究起来,论党派而分,在外人眼里他就是李璃的嫡系。
燕帝与怡亲王同仇敌忾还好,若是互相猜忌,顾如是想想今后,头都要大了。
他站在宫门口,回头望着琼楼,心道:这大概是左相最想见到的局面吧。
明正殿内
李璃四平八稳地坐在老位置上,端茶闲品。
而燕帝的目光却落在了面前的《秦皇传》上,里面贴心地夹了一张纸条,一翻开就能看到这句话:帝困陷,端王救于危难,帝安临朝,命端王辅,清奸除佞,还政事清,终成佳话。
烂大街的书,状元郎居然没找到,也太没用了些,皇兄,你说是不是?李璃托着腮帮子,轻笑地看着燕帝。
后者瞳孔微缩,放在桌上的手收到了下面,良久嘴唇微动:阿璃说得对,名不副其实,令人失望。
寒门出身,眼界有限,读死书不会融会贯通,也是枉然。状元郎还年轻,不如多出去走走,体验民情?凉州墩县正缺一名县令……
燕帝定定地看着笑意嫣嫣,仿佛随意话聊的李璃,心中感到一阵寒意,终究唤了一声:阿璃……
可惜罪名不够,弄不死他,只是这样的人一直身处帝侧,阿璃感到很不安。相比起他,皇兄,弟弟应该更重要一些吧?
不知不觉中李璃已经起身踱步到燕帝的面前,目光真挚,神情坦然,而意思也极为明确。
怎能比较,你也太抬举他了。话说到这份上,燕帝叹了一声,神情微凝道,刘启文不思进取,品行不端,今贬为凉州墩县县令,立刻上任。
他说完,边上的张伴伴便领命而去。
等他一走,李璃将那本《秦皇传》拿了回来,看着其中一句话道:贤王辅明君,明君者,先有容人之度。皇兄,你就是想把我舍弃,也该先清了周围虎狼呀?不然我急流勇退,你该怎么办?
燕帝一听,立刻反驳道:朕没有……
可确实动摇了。李璃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望进人的心底,一言就击中了燕帝的内心,不然,昨晚为何宣了袁梅青呢?
燕帝默然,那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便后悔了。
都是人,人心虽难测,却也好猜。左相强弩之末,心知已经无法跟我们抗衡,只能攻心为上。
李璃拿着扇子,目光缓缓地在明正殿内的摆设一一扫过,仿若漫不经心道,皇兄昨晚说了什么呢?
李璃如今还会坦然地问,便对兄弟之情依旧存着一份希望,燕帝不得不回答。
他说:他自知死路一条,没想着再苟且偷生。
李璃嘴唇一翘,哦了一声。
若是犯下这样的大罪还能求得一命,那也太没天理了。
燕帝也不可能保下他,也没那个本事。
恶人再恶,对家人存善,他求袁氏一族一条活路。燕帝说到这里,看向李璃,届时他会将左相所有的罪证都交出来。阿璃,你觉得……如何?
天理昭昭,国法无情,皇兄,您想徇私?
朕不愿,可好不容易能抓住左相的把柄,朕不想错过。阿璃,难道你觉得不妥吗?燕帝不解地看着李璃,他们暗中谋划多久,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不就是希望早日将朝中奸佞给铲除,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愿?
还是说……
李璃的目光终于落在燕帝几乎迫切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抹悲凉。
还是中招了。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燕帝问。
李璃轻叹一声,目光变得坚定,清晰地说:我觉得不妥。
为何?
以利换利,舍了国法,乃是下三流之道,此事左相能做,天子不能!
燕帝蓦地睁了睁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