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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驰自从进了这大理寺,就没想过能出去。
这种天理难容之事自然刑部上下皆有参与,甚至这位侍郎还替熊岭牵过不少线,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牢狱之灾也是罪有应得。
然而饶是恶贯满盈之人,也依旧舍弃不了妻儿。
按照他的罪名,抄家是必然的,届时家人贬为奴籍,妻女沦为奴婢官妓,儿子充军发配,几乎如同生不如死。
若是没有人在外照拂,怕是很快一家人得在地府团聚。
今早,左相派人扮作衙役来见过他,只有一句话:汝之家人为吾之责。
那意思不言而喻,高驰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今日雨水过大,大理寺以漏雨为由给他换了一个牢房,离熊岭等其他官员有些远,倒是正对着梁家父子。
不过在哪个牢房都不重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过了许久,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只见大理寺左少卿带着人走了过来,那张带笑的脸罕见的出现了沉痛惋惜,站在高驰的牢房外,重重地叹了一声。
高驰心下不安,缓缓地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左焕。
高大人,尊夫人及令郎令爱,在刚不久前去了……
高驰的身形顿时一晃,瞳孔骤然一缩,动了动唇:怎么会……
唉……哪怕左焕厌恶高驰的所作所为,却也面露不忍,请节哀吧。
左焕身后站着典狱和几名狱卒,就见高驰眼神呆滞,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悲伤和痛苦随着压抑的哭声弥漫开来。
再十恶不赦之人,听着亲人先行离去,都是一样的悲痛。
她们是怎么去的?忽然,高驰低声地问。
这……左焕面露犹豫。
左大人,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高驰自嘲了一声。
左焕踌躇,思忖再三,于是道:乃是畏罪自尽。
此言一出,高驰顿时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左相答应照顾好他的妻儿,就算抄家,也不会遭多少罪,为何要自禁?
似看出他的意思,左焕道:不是谁都有脸苟活于世的。
这话犹如一个惊雷劈在高驰的头上,让他整个人犹如魂魄出了七窍,脸色顿时灰败了起来,作为他的妻儿这是无颜面对世人,遭了他连累啊!
后悔和悲伤顿时掐住了他的心脏,放声痛哭,惊动了周围的牢房,对面的梁家父子更是惊得脸色发白。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左焕看着,又是一声叹息。
然而只有左焕身后的一名狱卒却目光闪烁,垂下了头。
左焕没有多呆,带着人走了。
第71章 惊心
高驰靠在牢房冰冷的墙上, 一动不动,他完全沉浸在悲伤和痛哭,以及那化不开, 解不了的浓浓后悔之中。
直到半夜,一个脚步声悄悄走来, 低声唤道:高大人, 高大人……
高驰根本没有搭理他,他如今了无生趣, 这人就是再来找他,他也无动于衷。
甚至他心中是存着怨恨的,左相既然答应了照拂他的妻儿,为什么就没看好她们,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呢?
这想法有些没道理, 可是此刻他就是这么想的。
如今再让他将罪名全名包揽在身上,高驰也不愿再做了。
就是因为他行恶,让他的妻儿无脸面存活, 他怎么会再包庇这些罪人呢?否则到了地下也没法向妻儿交代。
此刻,这位高侍郎忽然大彻大悟起来。
高大人, 您被骗了, 尊夫人和令郎令爱不是畏罪自尽的。
狱卒的话让准备和盘托出的高侍郎蓦地抬起头来,一双被泪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喑哑地问:你说什么?
她们不是畏罪自尽。狱卒快速又明确地说了一句,是被毒害的!
再一个霹雳落在高驰的头上, 他慢慢地转头脖子,眼神阴霾起来, 死死地盯着他说:你骗我。
唉……狱卒着急地左右一看,说, 小的骗您做什么?是真的,您想想夫人和少爷小姐活得好好的,您又嘱咐过,相爷还特地命人去打点,为什么要想不开?
高驰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刚听到左焕这么说的时候,的确觉得不可能。
再说,高大人,您只是一个侍郎,寒门出身,这富丽堂皇的侍郎府,夫人的绫罗绸缎,小姐的金银珠宝,还有少爷的挥金会友,区区您的位置怎么可能攒下这样的家底,难道这些您的家眷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吗?
的确,既然都心安理得地花销,又哪儿有那么高的羞耻心,畏罪自尽?
她们……是谁毒害的?
是谁,相爷说您心里应当清楚。若不是小的冒死前来相告,您明日过审的时候会怎么做呢,又对谁有利?
狱卒的话犹如一根根尖刺,将他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