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蓝舟没走,思索了片刻他道:王爷,小的刚才招待的是穗芳街苏月布庄的东家,她想要上这一期的小报,给出的广告费是苏月布庄。
这是什么意思?
身家资产。
这么多,苏月布庄,分店开了好几家,算是资产雄厚了。李璃纳闷道,这位东家想做什么?
上一次头条。
这是有故事啊!李璃思索了半晌,忽然将扇子一打,记起来了,苏月布庄如今的东家,是永昌伯的长媳吧?
正是,她全名苏月,乃苏州人士,家中独女,开的就是苏月布庄,六年前随父搬到下京城,五年前嫁给了永昌伯府的长公子。
永昌伯府,空有爵位,却无权势,京城里像这样的还有很多,能放下身段娶一个商贾女,许的还是嫡长子,可见真不仅破落,对这位长子也不够重视。李璃闲闲地说,她想上头条,是有什么不平的事让天下评理吗?不过以如今这世俗看法,她怕是讨不了好。
蓝舟一笑:王爷原来一早就知道了。
李璃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此事能够涵盖婆媳大战,嫡庶撕扯,人伦孝悌,传宗接代……一系列能够引起争论,炒出热点的话题,对八卦小报自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她作为寡妇,丈夫又是新死,就将婆家和娘家一同挂在报纸上,让世人评头论足……
李璃失笑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怜悯:不管对错真假,众人都会觉得她做法过分,没有孝悌之心。所以我不建议她将此事登报,因为这些言论可能不仅帮不了她,反而会更加伤害她。
古代的女子地位低下,甭管婆家娘家再怎么欺压,一顶孝帽戴下来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何况大燕对女子的约束并不比任何一个朝代低。
想保住资产怕是不容易,若是名声尽毁,一个孤弱女子,就更难立足了。
蓝舟带着李璃的话离去,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跟随着他而来的,还有那位名为苏月的苏月布庄老板娘。
然而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子必然是一个内心强大之人,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主意的。
李璃这话与其说是给蓝舟听的,不如是说给她,然而饶是如此,她依旧来了。
一身素白,穿着孝衣的女子落落大方地站在李璃面前,行了一礼:民女张苏氏见过怡亲王,王爷万安。
她的脸色跟她的衣裳一样苍白,因为孝中,未点胭脂,只有那一双眼睛是通红的布满了血丝,眼窝凹陷进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尤为瘦弱,憔悴不堪。
请坐。李璃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又示意东来上了茶,然后淡淡道,节哀。
这两个字却让苏月的脸上带起了一丝笑容,这段时间来她受到了太多的恶意,这份尊重让她心中感激,对自己的决定更加坚定不移。
多谢王爷。
你依旧来了,是还想上头条吗?李璃没有过多地询问,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苏月看起来柔弱,然而主意却是极正的,她没有迟疑道:正是,还请王爷通融。
通融谈不上,你家这件事一旦刊登,与小报有利,你若坚持想登,本王没有任何意见,你自己想清楚后果就好。李璃摇着扇子,看着她,神情难得的认真。
想清楚了。王爷,我名为苏月,而布庄亦是以苏月为名,这是我的爹娘对我的疼惜和期望,我不能放弃,更不能将他们的心血交到那些贪婪之人手里!
苏月的手紧紧捏着,眼里露出浓浓的憎恶来。
好,那小报便接了。李璃于是对东来吩咐道,将朱润唤进来,另外再找两个编者,共同执笔速记。
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朱润带着两个编者端坐着,手中的笔沾饱了墨。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璃便道:请从头至尾细细道来吧。
第39章 豺狼
苏月乃苏家独女, 可苏父并未觉得女子不如男,因家中行商,做着布匹生意, 便从小将苏月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着商贾之事。
而苏月不负父亲所望, 天生对算账做生意有浓厚的兴趣, 父女俩一同将生意越做越大,有了自己的商队, 将分店开往了其他州府,甚至跟随着朝廷,在京城也开了一家。
遇见永昌伯的长公子张元是个意外,故事很老套,便是上寺庙上香之时, 在后山游玩偶遇大雨,她和丫鬟被困在一处亭子里。
张元冒雨回去,却又带着小厮给这对陌生的姑娘送伞来, 虽未有多言,然这份体贴却触动了苏月的心。
回家让人一打听, 便知道当日给她送伞的是谁。
永昌伯府的门第让她微微却步, 毕竟是商贾之女高攀不上,然而她向来不拘小节, 喜欢什么总要去试着争取,便厚着脸皮托媒人前去询问。
京城之中像永昌伯府空有爵位, 却无权势,甚至内里空空败了家的其实不少, 虽然苏月出自商贾,身份微末, 可她嫁妆丰厚,所以永昌伯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然而嫁进门了苏月才知道,永昌伯夫人早逝,伯爷另外续娶又生子,嫡嫡庶庶好几个。
张元身体并不好,喝药不断,有时候还得卧床歇息,这副模样自是不得伯爷喜欢,也是命中注定,在那后山见到了苏月。
而苏月能进门,就是因为她丰厚的嫁妆,这一家老小可就指望着她来接济了。
然而苏月从小跟人打交道,向来精明,岂会被拿捏着补贴婆家?
这让伯夫人顿时心生不满,明里暗里挑拨离间,试图让他们夫妻离心,逼着苏月拿出钱财来。
好在张元明辨是非,知道谁真心对他好,一直对妻子敬爱有加,自是不改心意。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过了,可是三叔要定亲了,然而堂堂伯爵府居然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真是可笑至极。苏月冷笑了一声。
边上三个编者快速地摇着笔杆,将她所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李璃问道:然后呢?
三叔是夫人的儿子,也算是嫡子,他跟外子不同,身体健康,读书还不错,如今已经考了举人,被伯爷寄予厚望。看中的姑娘门第也好,比,民女出身高贵多了,只是人家还是嫌弃,虽然这伯爵的爵位在京城也不算什么,可终究食朝廷俸禄,一份体面,将来还有诰命可得。然而有外子在,哪儿轮得到三叔呢?苏月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