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门的时候,她正斜靠在窗台上给他的制服外套钉纽扣,这是她平时最喜欢待的位置。他时常需要在装甲里爬上爬下,纽扣很容易被挂掉。看到他进来,她很高兴的抬起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他默不作声,只看着她。她穿着一条淡蓝底色的碎花裙子,膝上放着他的外套,正眉眼弯弯的冲他笑……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他是无论如何也把她和刚才的那些描述联系不到一起。你怎么了?……他沉默地走到她面前,把一个薄薄的牛皮纸军用文件袋扔在她身旁,死死地盯住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她有点诧异的拿起来打开。先取出来一页纸,是份通话记录。她看了之后,明显的紧张起来,手指死死的抠着纸,抬起头来看他。他摆头示意还有东西,她这才注意到那张相片……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她就仿佛手指被火烫了一样一下子松开了手!那张薄薄小小的相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看到她的面部肌肉在抽动,眼底翻涌起各种意味不明的情绪,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们找到你了?……半晌,她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低哑的不像话,似乎是竭尽全力才从胸腔里憋出来的。他不答话,面无表情的看向她。慢慢的,她颤抖着把脚缩到窗台上。他的外套还在她的膝盖上,她环抱住双腿,把整张脸埋进他的外套里……又过了良久,她抬起头来,脸上没有眼泪,却是轻飘飘的笑了,我就知道,我的运气从来不会好。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似乎在和他说话,似乎又在喃喃自语。接下来,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她再也没有说话……终于,他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听上去冰冷而没有丝毫的温度。她有什么要说的?女人慢慢的接收到了这句话,再茫然的想了想,’好像没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赶紧急急忙忙的开口,克劳斯,你别把我活着交给他们!他们是不是要你把我交给他们?你先杀了我,求求你,你先杀了我!‘她是在演戏扮可怜吗?’他想起刚才他们说的那番话,心头自然涌起怀疑。但她看上去摇摇欲坠快要碎掉的样子可怜极了,他要用力才能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酷无情的状态。除了这个呢?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她还想再找他借用一次电话,名单还有一多半没告诉对面呢。她太自私了,早该想到这样的下场,应该一开始先把名单都说出去的……可是现在晚了……他怎么可能答应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对不起,骗了你……其他没有了。你杀了我吧。你从来就没有失忆过对不对?
是你是个中国间谍?不是她摇了摇头,又补充道,我是中国人,但不是间谍。你偷窃了一份日本人的绝密情报?是你手段残忍地谋杀了一个日本高级军官?是,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还是不够,但我当时想不出更狠的手段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从莫斯科飞瑞士,中途飞机遇到炮火被击落了。我们。是指你的同谋?他是你的情人?你杀了他?是……不是她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的同谋,但不是情人,我也没杀他。他飞机坠毁的时候受了重伤,死在坠机的那片森林里了。那那个日本军官是你的情人?你原本是个妓女?之前的审问中,她都保持着一种木然的状态和他一问一答,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似乎能看到她双眼里轰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苗。她把他的外套一把扔在窗台上,光着脚站下地,挺直脊梁,愤怒的瞪向他,大声质问,哪个王八蛋说的?!日本人?!怒火把她的面颊一下子烧得通红,她双眼这会儿亮的惊人,卑鄙无耻,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他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他妈的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她直视着他,无…双…,季…无…双…,她用中文,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讲给他听。她说的这种语言他从未听过,但发音非常好听,婉转悦耳。她的神情也很认真郑重。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感觉:那个他从前并不认识的、真正的她,第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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