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良昃琢磨的空档,这边的祝醉墨尚留得了一丝神志在,他似乎是解脱般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费力地抬眼看向介于罅隙间渗入屋中的光——就在原来刀上有毒啊,那覃昭这个狗贼也就命不久矣了……兄长,家门之仇,我也算报得了罢?尹公子……我所交代的事情,你可是都要记好了啊……
……
尹公子,你的手好些了吗,还痛么?在祝醉墨尚未行刺覃昭的前一晚,他照常来至了尹旧楚所在的厢房,见尹旧楚依旧神思怏怏,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毕竟,他是给自己解围才遭此无妄。
有劳祝小公子,好些了。尹旧楚笑笑,露了个尖削的下巴,他也察觉到祝醉墨有意无意停在自己手上的目光,于是便下意识遮了遮那只右手,那手指节肿大不成形,颜色暗沉,哪里还能占去往昔半分。
见尹旧楚有所掩饰,祝醉墨也知自己太过大胆了些,便也慌乱地撤回了眼,将手中药品摆好,不知哪是根筋搭错,提了十分不合时宜的一茬:尹公子,是……快成亲了罢。
是了,不过是从这个牢笼出去,再去到另一个而已,其实也没甚么不好。尹旧楚却不觉如何,只是淡淡笑了笑,人要信命。
那唇边泛起的笑照耀如同白日,烛火乱颤间,让祝醉墨豁然明朗:……若你能回金陵呢?
回金陵?在何处不都是一样的么,钟不归的爪牙遍地皆是,况且故意为之的事情钟不归做了一次就会做第二次。
敢问公子何意。祝醉墨不敢看尹旧楚的眼,他哆哆嗦嗦抬起尹旧楚的手,要为他换药。
之前与你讲了,我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的缘由。尹旧楚将袖边拉了拉,盯着祝醉墨额上的那颗汗珠,家父得罪了穆王的党羽之类,现在想来不过是搪塞的由头罢了。
杨府殁了一事估计他早有预料,他这才选择了尹氏接手替代原先杨氏,日后为他搜罗情报罢。刺痛袭来,尹旧楚咬了咬下唇,声音渐弱,所以才有了后续一事,如此看来,全族性命全压在尹某人身上,能如何呢?
尹公子,若你没了后顾之忧,也没了这些束缚……你若是回了金陵,会开心么?
自然会。尹旧楚点点头,若你也不在如此囹圄,真希望你也能同我一同去往金陵,祝小公子也该看看府外的楼台倒影,清幽山水。
尹公子,我也想,我也想。
祝醉墨下定决心似的,终于抬首与尹旧楚的凤目对了上,只见他眸子有些发亮,这厢轻声道:尹公子,你可知……其实穆王并没有能力做这些,在他背后指使他的好像是个名唤姜恻的人……但我也不知那人是否是钟不归的同伙……
……还有啊,尹公子,金陵快下雪了罢,若真是某日下了雪,尹公子可否替我多看看……那些新梅?
待公良昃回转过身时,那瘦小的男子已是阖上了眼,在这万物岑寂中,他眉宇间的那朵嚣艳,正在无声无息地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