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晓舟珩走远,韩铁衣又去了李韫琋那处,院外无人候着,木槿花瓣已是掩了厚厚一层。挂在枝头的鹦鹉灼灼正在笼中理着翠羽,食水尚满,似乎根本不曾察觉韩铁衣的到来,以及依附在他身上的的那份萎靡不振。
韩铁衣盯了那鹦鹉半响,还是选择亲自去看看李韫琋。他刚一进门,就见他正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还未来得及束发,衣服也只着了单的。韩铁衣自觉面上发燥,失礼万分,方要往外走去,只听李韫琋一抬手中之物,声音干且发着涩:你这是从何处来的?
韩铁衣看清了那指节大小的物什,想了好一阵,见李韫琋脸色十分不好,怕他误会自己个摸包儿的,这厢连忙解释道:在昨日的穆王府,也不知是何人的,我昨日不能发声,也就,也就……
不待韩铁衣说完,李韫琋整个身子便抖了起来,周遭云屏褪色,但见五箫声断,凤楼空矣,哪里还见得昔日里半分的玲珑玉与锦绣窟?
东叱啊,若要说我昨夜我不动凡心,那是假的。李韫琋笑着起了身,可还是在发着颤,眼底那一点人间正逐渐土崩瓦解,须臾间便化作了虚无,我也是个俗人,也妄想焚香清坐,化作玉天仙燕,慕得枕山栖谷*,可惜……
可惜木槿早开败,郎君……已来迟……
似乎昨宵的酒懒扶头,愁花人问皆成了浮光掠影,甚么乾坤表里,江汉西东皆为人间笑谈。韩铁衣惊恐万状,忙快步走至李韫琋面前,为他敞开了怀。
李韫琋呼吸不匀,急乱交错,费力地抬首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韩铁衣。李韫琋那双好看的眸子半张半阖,俨然是红着了:奈何积重难返,你我命数已定,早已是回天乏术。
……
晓舟珩不过等了半日,壶中茶水添了那么个五六次,李终南就回来了。
他来不及润润唇,进门直接先将晓舟珩那么拥了一会儿后,才坐在桌边坐定——
渺渺是一年前穆王进京时带回的女子。李终南眉淡秋山,不掩焦虑,你当是为何?
晓舟珩自觉肯定并非是什么好事,于是只得耐心蹙眉听着他余下之言。
覃昭许久不得进京,就这样一次,他去了京城教坊司,那日在摆生春宴,就是吃一天长席,喝一天花酒等等,混天黑日地过那么一天。也是在那日,覃昭遇见了渺渺。当时的渺渺是还是康郡公的身侧人。李终南顿了一顿,手指敲了敲茶盅,声音更低了些,恕汀,可那皆不是甚么重点。
说是覃昭对那渺渺一见钟情,爱极了那风骚细腰,也许是应了当日那气氛,覃昭那么一提,康郡公就松了口,当场就把渺渺认了义女,送给了覃昭,你可知康郡公是何许人也?
……是我误会他了,佩芷,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错了,全错了!此言入耳,晓舟珩好似高山坠足,大海翻船,背后一阵恶寒贴肤袭来。
康郡公这个名号自己怎能不知?这三字背后那人的名字,那个让关逡枫夜里叹息不止的源头,晓舟珩在官职在身的这些时日里,一刻不能忘,亦不敢忘。
他怕那铮铮佼佼之人祸乱朝纲,他惧那锋芒毕露之人毁了我朝百年基业,他恐那贸首之雠*之人一出手又将五年前的朝堂动荡在上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