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言在先,尹旧楚长吁道,他现在这般也怨不得他,要怪就怪我,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般在李府委曲求全。
江如里与晓舟珩并非自小相识,因而不知道那人欲求放浪人间,自然也就不明这委曲求全从何而来,道,你们这些文人真是奇怪得紧,恕汀托你寻书,又不告诉你缘由,我怎么就不信那李府世家公子会看那些书。
我也不知。尹旧楚摇了摇头,他只与我说他正编纂一书,然后整理的书稿每月下旬交予应天书院。
尹旧楚却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伤了他的心,他转移注意力罢了,甚至入李府任西席之事也是同自己置气,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同其他人讲,因而见江如里问起书来,便轻描淡写一句提过。
江如里似乎还好奇得紧,道:如此,那我有空见了皇甫兄便问问他罢。
二人接着又说了些闲话后,便一同回了堂里。
回观李府,六少爷李韫奕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大户公子,换上便服的他长身玉立,落得一身高贵气质,此刻正倚在三秋亭,手中一捧花口茶瓯,半阖着一双桃花眼,认真听府上伶人弹奏鸾筝。
那伶人乌眸粉面,也不知奏的是甚么曲子,只见素手蛟腕,绕砌十三弦,声声清冽,却是留得月色入神,似能摒去芜杂心绪前尘羁靡。
好,好。一曲奏罢,李韫奕忍不住夸赞,减兰琴艺又长进了。这伶人名唤减兰,是李韫奕一年前偶然救下的女子,原本也是出身清白,却因家财散尽而被其父卖进酒楼做歌姬,减兰不从,李韫奕与屈夜梁恰巧路过,继而出手相帮,现已成为李韫奕众姬妾之一。
官人谬赞了。减兰赧然一笑,细眉樱唇,长睫下的明眸偷偷窥着李韫奕,和着耳边流苏珍珠坠子,叮当相撞。
李韫奕垂下眼去,冲着杯中飘着的袅袅温气轻抿一口。这时亭边趋近一个小婢,轻声道:六少爷,吕大人与楼大人已经到了正厅。
好,这就过去罢。李韫奕冲那婢子一笑,又望了望周围,怎么没见玉英?
回六少爷的话,玉英在伺候八少爷,前些日子十五少爷让玉英去了秋水阁那边。
哦?李韫奕一挑眉,将手中茶瓯递与身旁小婢,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唇,十五弟这孩子真会自作主张。
晓舟珩回房后随意换了一件长衫便赶去厅堂,步入后环顾一周,看到了昨夜才从武陵赶回来的十三少爷李韫光,十五少爷李韫纬,十八少爷李韫兀以及十九少爷李韫望,与众少爷挨个行礼后,寻了个偏席便坐了下来。李府女眷众多,不宜上席,继而都在另一处别厅里用膳。
今日正厅,热闹非凡,银灯金烛,橙黄橘绿,婢女们端着吃食鱼贯而入。云屏后,倩影绰绰,那位佳人俨然已经玉手拨弦,开始弹奏一首琵琶曲。
曲始,晓舟珩听得那是名曲忆少年,推拉揉吟一共五段。大致讲了游子归家与家人好友共度良辰,共醉庭院之况,放在今日宴席之上倒也应景。这时李韫奕与吕洪秋及楼北吟一起刚踏入厅堂,一同落座上席。随后屈夜梁也进来了,与李韫奕似乎又说了甚么话,也寻了个近些的位子跪坐下。之后,李终南姗姗来迟。
晓舟珩饿得发晕,只盼一会儿祝酒辞少数一些,正暗自思忖,身后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只胳膊随即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洪钟之音贯穿于耳:晓老弟,好久不见啊。
一阵钻心闷痛从右侧臂膀袭来,这一掌不偏不倚打在晓舟珩这几日右肩酸疼之处,引着他五脏六腑也发起颤,晓舟珩心下暗叫一声不好,嘴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回了话:东叱,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