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沈秦箫依恋地叫了一声,微笑着不说话。
秦飞霜把孩子的毛摸顺了,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阿箫啊,我生你的时候,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我用了好大的力气,你还是不出来,把三哥急得在外头哭天喊地的。一转眼,就已经这么大了。
你小的时候,山庄仇人多,处境艰难,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把你送到京城去让你爷爷好好管教。秦飞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还好有阿筝带着,才没染上京城那些纨绔子弟的臭毛病。你有他这个哥哥带着,娘很开心。
沈秦箫身子一僵。
时隔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很陌生。
沈秦箫坐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阿娘,我……
秦飞霜慈祥地看着他: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娘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舅舅是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咱们家的人呐,骨子里天生就带着‘独行’。
秦飞霜的哥哥秦飞霖,一生未娶独居于天姥山上,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医。
而沈秦箫小时候在杏子坞就知道,他舅舅早年闯荡江湖有个男相好,不过早就死了。
当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有多少武林同辈不曾看好。如今那些嚼舌头的人,还活下来几个?说到底,日子还是得自己过才知道啊。
秦飞霜另有深意地说道:你是我和三哥的孩子,我们太白山庄出来的人,不用太顾及别人的看法。也不用瞻前顾后地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我和你爹爹都在,还能给你扛着。父母这一辈子,不就盼着孩儿有个好归宿,能开开心心地活一辈子么?
我……沈秦箫语塞,他的心狂跳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说出口。
秦飞霜轻轻叹了口气:这婚事你要是不愿意,也不要耽误人家闺女。娘是过来人,知道没有爱的姻缘多让人难堪。由爱生恨的惨剧,这江湖上经历的还少吗?
这话几户已经要挑明了,他听到这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娘。沈秦箫眼中突然盛满了泪光,这五年来从未与外人道的酸苦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心头,但他脸上尽是放下一切的释然:孩儿已经找到一生的归宿了,六年前在永州就找到了。
秦飞霜一下子把他抱在了怀里,眼泪跟着一起流出来,叹息道:是啊,苦了我的阿箫了。
沈秦箫眼泪夺眶而出,他死死地压抑住自己的哭声,用手堵住了所有的声音,只残留了一点压抑不住的呜呜声,跟着颤抖的身体,一起消散在风里。
阿娘,我好想他。阿箫好想他。
好孩子。秦飞霜叹道。
他忍了太久了,几乎已经遗忘了像小时候那样放声大哭的本能。
他只是像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终于放下了满身的尖刺,瑟缩着给他的阿娘看了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肚皮。
那是他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书房内的声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三个中年男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的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沈寒潭尴尬道:长河兄,孩子们的想法,我们也是要顾及的……
顾长河面色铁青,但最终还是放缓了语气:三年前,云烟从薛延陀回来的时候也曾闹着想要退婚。她喜欢上那个救了她的鲜卑人,我本意既然贤侄始终不曾归家,那也就这么搁置着。可随着形势愈发艰难,孤云堡在北方始终孤立无援,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沈寒潭欲言又止,继续听他道:后来在天山找到秦箫侄儿的踪迹,因此我此次前来本也是带着一丝兴师问罪之心。可没曾想孩子年少有为,且那鲜卑人原来就是云烟的意中人。我以为此事将成,奈何……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寒潭捏紧了手:这孩子从小不在我们身边养着,学了些京城里头纨绔子弟的腌臢习性。事到如今,我们也是悔之晚矣。
大抵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到底还是没敢把沈秦箫委身于一个男人这件事告诉给顾长河。
沈寒潭恨恨地锤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叹道:云烟是个好姑娘,是我们一家没有这个福分。
顾长河: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作罢吧,我会去同云烟说的。
婚事作罢,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联盟没有任何牵绊。
中原武林同天虹教有深仇大怨不乏寥寥,有那样的前车之鉴,他们是不会彻底信任孤云堡的。
沈寒潭苦笑道:是我们家对不住二位。
打扰了。顾长河拱了拱手,下一刻就要离开。这时,始终站在一旁的徐锦亭开口了。
顾堡主,徐锦亭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天虹教神女阿苏提曾许给她的婢女一枚玉珏么?
顾长河转过身来。
阿苏提,就是顾长河早已经过世的爱妻。
徐锦亭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蛇形圆玉珏递给他:在下是阿丽的丈夫,想替我的孩儿向您来讨一桩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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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剧情总是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