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灯?沈秦筝重复了一遍: 给我?
圆空波澜不惊地回答:方才贫僧已经说过,小施主是有缘之人。
沈秦筝道:不是,您且先等等,我还没弄明白。大师方才说,您已投身佛灯,抛却肉身。
圆空道:确是如此。噬魂灯原本就是佛灯,只因承载凡人的七情六欲,八苦长恨太过沉重,需得有一个媒介来‘点燃此灯。这个媒介,就是人的三魂七魄。待佛灯点燃,三魂具亡化为灯芯,于是灯身为肉身,灯魂成人魂。剩下的意识留存于天地混沌,化为世间的山川大泽,枫林雨幕。尘归尘,土归土,俱是虚无。这便是我佛的慈悲。
贫僧肉身已在烈火中化尽,噬魂灯已经被点燃。可却已遗落在塞上城,这是贫僧的罪过。噬魂灯本是我佛普度众生的信物,可落在有心人手中那将在中原掀起巨祸……
就是说,情感就是灯油,魂灵就是打火机。这和尚把自己当了个火折子,点了这鬼劳什子灯。然后这灯又是个大杀器,这老秃驴又没有好好保管,所以搞出来一系列**烦让后人来给他擦屁股。
岁数大了活得不耐烦了么……
圆空继续‘说道:贫僧本以为这也是定数,只能顺势散去,魂归天地。可小施主的到来却让贫僧重新聚为灵体。所以贫僧说,小施主是这灯的有缘人。阿弥陀佛,幸哉,善哉。
沈秦筝:那这灯到底有什么作用,能让你们如此警惕?
圆空道:开启轮回,颠倒众生。
沈秦筝手心出了一点汗,他隐约间感觉到自己好像接了一个**烦。
圆空和尚继续道:我如今虽化为虚无,对这灯倒还是隐隐有些感知。若我猜得不错,想必天……傅城主定是放在稳妥之处。噬魂灯状若金莲,莲心处即为灯芯,万望小施主千万寻得此物收好,待小施主出得这暗牢,可往江南永州城西桃花溪村外,寻一座孤坟。坟前有一棵槐树,然后将此物埋在树下。这许会给小施主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噬魂灯一事兹事体大,贫僧也再没有机会托付给别人了。
沈秦筝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说了一个天。
当然,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一口答应下来:好,晚辈定竭尽全力。
圆空继续嘱咐,声音中带着非常明显的安心感,道:你方才曾说起过沈庄主的幼子,如若我猜得不错,许是已经被卖进了黑市。小施主想要找到他们,还是尽快请沈庄主等人前来为妙……
说着说着,声音却逐渐地低了下去,几乎就要微不可闻了。
沈秦筝一颗心掰成两半花,一方面听见沈秦筝的处境心中顿时急得如油煎火烤一般;另一方面,听见这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马上要消失,又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沈秦筝连忙开口询问:大师?大师!
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暗室中安静得分外可怕,沈秦筝觉得自己整个人融化在了黑暗里,然后好像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那是人们魂归天地,赶赴极乐那一瞬,最后发出的哀鸣。
待沈秦筝在这暗室中继续无人问津约莫三天之久,才终于被人想起来。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九岁的孩子,饭量正在逐渐增加。沈秦筝早就就已经吃光了留存在这儿的那点食物,饥肠辘辘地睡过去。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却被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给弄醒了。
暗室不见天日,他也不知道外面是白日是黑夜,也不清楚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只觉得浑身酸痛异常,呼吸也变得困难万分。
这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暗室连个透气的地方也没有,能不缺氧嘛。他努力地呼吸了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吸进去了一口甜腻的香气。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可是眼睛沉重地像是挂了铅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委实佩服这些人的心理战术:把他饿了这么久,这种困得要命的时候又来提审犯人,就算是家里有几只耗子,沈秦筝觉得自己此刻都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沈秦筝兀自在心里纳闷:我这是鬼压床了吗?快醒醒。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几个身着奇异装扮的人从缓缓移开的石墙中走了进来,叽哩哇啦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
都是些什么人啊。沈秦筝在即将睡回笼觉的边缘疯狂挣扎,这鬼地方肯定又被他们下了药。
然后不出所料地,沈秦筝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待他自己慢慢转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腿被固定在椅子腿上动弹不得。
沈秦筝在心中暗自腹诽:竟然没用水把我泼醒,看来这关外确实缺水得紧啊。
他缓缓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次犯人的待遇终于好一点,好歹是个正厅。他坐在右侧的旁边第一位。面向着一盏屏风,屏风上面画着一片茂密的树林,一淙蜿蜒曲折的溪水从林下缓缓流出。
倒是别致得紧,平常的屏风,都是画着花鸟虫鱼,梅兰竹菊等等。这上面倒是绘着一汪清泉,从林中缓缓流出。无端地添了些宁静幽旷的气氛,倒是与这地方的风俗流行十分格格不入。
醒了?一声低沉浑厚的中年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过来的。
沈秦筝转头看过去,屏风后面有了一个身影。
这人慢慢的走进,他便看得更为清楚了一些。此人身量约莫七尺,从屏风上模糊看过去,身材显得有些单薄。跟沈秦筝在暗室看到的那几个异族人相比,那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