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桥之水如何渡,唐安芙仰头看向那一圈圈的凌霄花廊。
尽管她现在不知道那灯火处是何龙潭虎穴,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她必须把蕊娘一起带回去才行。
唐安芙轻身一跃,踩在凌霄花叶上从花廊上方绕到了对面湖泊,翻身跃下,唐安芙看到了那点火光是从哪里发出的,花廊的尽头处,有一间庐舍,庐舍里有锅,有灶,有桌椅,厨具一应俱全。
在那锅灶后头有一个在动的颀长身影,低着头在灶台前摆弄着什么,看不清脸,身上倒是缀满了月色银辉,在这漆黑的庄子里平添一股诡异。
唐安芙鼓起勇气上前,不管是人是鬼,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谁知她刚往庐舍的方向动身,颈间就感到一丝冰凉,一把寒光四溢的剑抵住她的脖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到她身后而令她毫无所觉的,她定然不是对手,唐安芙不敢冒险。
此时那锅塘后的人抬头看过来,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唐安芙身上,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见那人微微一抬手,唐安芙脖子上的剑就被收了回去。
过去吧。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唐安芙下意识抚上被剑刃碰到的地方,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想看看躲在暗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如鬼似魅的身法未免太可怕了。
没了身后的威胁,唐安芙的注意力又回到庐舍下的那人身上。
先前光线不好,他又低着头,现在唐安芙走近之后看清楚眼前这张脸,顿时就愣住了。
眼前人一身宽袍玄衣,眉目清隽,身姿挺秀,俊雅修竹,像一根拔地而起的雪地青竹,不言不语笼罩着扑面而来的寒霜。
这张脸唐安芙认识,就在不久前刚刚见过。
正是莫名闯入她的葬礼,当众杀了唐碧茹的安南王齐辰。
这个传说中练了魔功,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魔杀星。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照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走火入魔陷入昏睡,当年之所以轮到裴景上阵,就是因为敌军来犯,齐辰在岭南昏睡不醒,陛下没办法只能重新点将上战场,才有了唐安芙辅佐裴景两年打了胜仗之事。
会做双皮奶吗?
一个声音打破静谧。
唐安芙愣了愣后,鬼使神差的点头。
只见齐辰对她招了招手,唐安芙的双腿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向他走近。
灶台上乱七八糟,到处是牛乳和蛋壳,灶台旁还放着一只桶,桶里倒的都是做失败了的蛋奶。
此情此景,唐安芙简直想用‘魔幻’两个字来形容。
一座外界传说为‘鬼庄’的地方,庄子外围尽是五行八卦阵,内里凌霄花廊下,大齐朝神话中的王爷黑灯瞎火在做双皮奶。
还做的狼藉一片。
牛乳和鸡蛋都在那里。
齐辰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很冷。
唐安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还有一桶的干净牛乳和鸡蛋、糖之类的食材,还有几口新锅和堆积如山的柴火。
唐安芙走到灶台后,齐辰就自动让出,坐到灶台那端的躺椅上休息去了,躺椅的旁边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点了一盏很漂亮的琉璃宫灯,宫灯看起来像是制式,上面还有内务府的标签和一个大大的‘御’字,宫灯旁放着一串手拿白玉佛珠,佛珠下面以编织的红绳坠着一颗莲子。
原来刚才她在外围看到的微弱灯火就是这盏琉璃宫灯发出的。
怎么还不做?齐辰将佛珠手串戴回手腕,喝了口茶,问。
唐安芙一惊,不敢造次,走到牛乳桶前,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身问:
我朋友不见了。
齐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做好了,她自会回来。
手脚健全,身体健康吗?唐安芙紧跟着追问。
齐辰却没有回答她,唐安芙也不敢再问,就当他是同意了吧。
反正现在唐安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救蕊娘,连她自己都受制于人,有那个她连影子都没看见的人在,她就是跑估计也跑不出去。
唐安芙认命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干净的水,仔细冲洗了两只手后,拿了一只干净的锅子去舀了一碗生牛乳,放到灶台上烧,边烧边不断搅拌着……
说来也巧,唐安芙并不善厨艺,唯独这双皮奶的手艺是特意学过的。是当初照顾裴景和唐碧茹生的那个孩子时学的,那孩子胎里带病,身子弱,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还粘人的紧。
那孩子喉咙细,吃东西要特别精细,这双皮奶是唐安芙有一回带他出去玩耍时,偶然间在一个流动摊位上吃到的,见他爱吃,唐安芙回府以后就学着做了。
刚学的时候厨房也像打仗似的,后来做的多了,渐渐就练出了本事。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从蒸笼里把成品端出,齐辰迫不及待揭开碗盖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自行把碗端去了躺椅处,还极为顺手的使唤唐安芙给他拿了一把勺。
唐安芙站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的吃着,直到碗里见底,齐辰才将勺子放入空碗,抬首向唐安芙望去一眼。
唐安芙愣着不动,两厢对视良久后,齐辰才对唐安芙比了个擦嘴的动作,唐安芙疑惑的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能给他擦嘴用的东西,最后从善如流的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不太确定的呈送到齐辰面前。
齐辰放下碗接过唐安芙的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在嘴上抹了一把,就把帕子和碗都放到一旁茶几之上。
唐安芙看着自己的帕子,愣是没敢开口要回。
那个……我朋友……唐安芙艰难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