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东闭了闭眼, 和王巧珍已经订下的婚期也不准备再跟他妈说了, 说了句:就先这样吧, 妈你也冷静冷静。
说着就要挂电话。
徐良才劈手夺了那电话, 放了狠话:把你妈气成这样, 你本事了是吧, 你要娶乡下泥腿子行啊, 这个月的钱和票也不用给你寄了,你就跟着那群泥腿子过去吧。
说着率先把电话给撂了。
徐良才黑着脸,在邮电局就放话要和二儿子断绝关系了, 哄了张秀兰半天,夫妻俩这才分了道,一个去单位上班, 一个回自己家里去。
张秀兰这一委屈, 在徐家无疑又是一阵大飓风,一家人晚上下了班坐在一起没少批判徐向东的不孝, 村姑的可恶,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这样批判渐渐变了味, 张秀兰语气没那么硬气了, 她光在这里嘴炮有什么用啊, 她再气老二又看不到,可别背着她在乡下已经结了婚了。
她冷静下来开始反思,她对她儿子的策略是不是用错了, 她说那女人不好说得多, 儿子现在已经开始反感她了,这怎么能行。
她这思路一转换过来,一拍巴掌,她得去沈家村!
徐良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来回的火车票多贵,花哪里不比花在这上头强。
张秀兰觉得她老头子的脑子真没她好使,她说:你现在跟他犟,那是把他更往那乡下女人身上推,咱儿子不就白养了,就老二跟贺时那关系,他回了城能找不到好的单位安置?你看这些年贺时哪里少照拂他了,他跟我们离了心,便宜的还不是那女人。之前的策略错了,我不该一急起来就闹得那么厉害,我得亲自去看看,到了那边见机行事。
在徐家,别看赚钱的不是张秀兰,可真正掌家拿主意的都是她,徐良才就是个凡事都听老婆的,所以,张秀兰当下就收拾了几套衣服,第二天一个早往火车站去了。
又说沈家村这边,沈家七八天前就接到了王二舅的通知,这个星期天王巧珍和徐向东结婚。
王云芝张口结舌,巧珍和徐向东结婚?这是什么状况?他俩什么时候的事啊?
王二舅对徐向东很满意,老农民嘛,有个城里知识份子女婿,还是北京城的,心里又是高兴女儿将来有好日子了,又觉得女儿优秀嫁得好颇有面子,除此之外,心底还有两分攀了高亲的惶惶不安,不过和喜兴比起来,那两分不安都在角落里窝着,没见天日。
说是俩人自己看对眼了,有一段日子了。
王云芝没那么乐观,这要是就他们江市或县城里一个工人,她觉得就她侄女那条件,没问题。
可知青啊,这真是边都摸不着的东西,太远太远了,北京城,主.席住的地方啊,他们村里都没人去过那地儿。
就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可这是她侄女儿的喜事,她也不好说那些触她二哥霉头啊,就问:那小徐家里人都知道的吧?
王二舅说是知道的,徐向东确实跟他们说家里是知道的,他家里人的折腾,王巧珍见了个十之三四,王家人却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知道,都以为亲家是同意了俩孩子结婚的。
王二舅说:巧珍挑的这个日子,正好是星期天,瑶瑶和刚子都有时间,到时你们一家人都过去给他们做个见证,喝杯喜酒。
王二舅走后,王云芝不太放心,沈国忠想想,说:徐向东这人吧,不算稳重,那是还年轻,不过品性不坏,你就别操心了。
周六,沈瑶一下班就往车站赶,坐到县城又转车到了乡里,堪堪赶的最迟一班车,到的时候都六点多了,天已经渐黑。
贺时一早就骑车到乡里,等在了乡公社门口,和沈瑶约好了每次到这里接她,所以每过来一辆车在这附近停下他都伸长脖子看,直到六点二十这一趟,才看到沈瑶从车上下来。
她是第一个下车的,所以贺时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喊了声瑶瑶,骑着自行车就迎了过去。
乡里能碰见的村里人少,而且就是给人碰到了,贺时跟沈家关系不错,偶遇沈瑶带一带也能说得过去。
让沈瑶在车上坐着,问她这一路累不累。沈瑶下班那个点,想不错过班车的话得赶得很急才成。
沈瑶说还好,贺时脚踩在踏板上刚要走,后边有人叫住了他。
贺时,是贺时吧,等等,我是你张姨。
贺时听到这声音就觉不好,回头一看,不是东子妈是谁。
沈瑶也看向那妇人,四五十岁的模样,穿一身灰色翻领外套,白色的衬衫领子翻在灰色衣领外,头发在脑后盘着,身上带着点奔波后的风尘之色,平常该是个讲究的,这绝不是个乡下人。
她疑惑,贺时在这边认识的长辈,大概就是邢伟的爸妈,难不成是邢伟家的人?可这妇人和邢伟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怎么说呢,邢伟那人长了张厚道脸,这妇人面上却隐隐带着几分刻薄。
倒也不是说她尖嘴猴腮长得丑,反之,这妇人五官底子其实还不错的,只不过颧骨尖突,嘴角下垂,明明是双眼皮,眼睛整体看过去却已经形成斜尖,成了三角眼。
倒不是说三角眼的人就一定自私刻薄又心毒,有人的三角眼是因为年老皮肤松驰所致,有人天生三角眼却是厚道性子,所以看面相还需得配合观察此人眼神正与不正。
这妇人给沈瑶的感观不太好,那面相不像天生的,该是因为后天性情所致,为人刻薄爱算计,潜移默化让五官有了变化。
她娘亲曾教她一门相人的学问,倒不是说看命理,而是通过人的长相言行,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品行性情。她说相由心生,人的五官会随着一个人的脾气心性而产生变化,平时没少让她看府中的丫鬟仆妇,听她说说感观,然后再一一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