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出身摆在那里,从小就少有她怕的事,所以这会儿已经琢磨起这么赚钱的事怎么想法子多干几回了,她想了想,觉得她爸完全能多赚点钱的,贩挂面一年只做三回主要原因就是货源地太远了。
她问沈国忠和王云芝:怎么就一定要贩挂面呢,咱卖点别的不成吗,多做几趟这样的生意钱也能赚多些,卖点自家产出的东西。
王云芝拿手指抵了抵她额头,笑道:就你聪明哪,你看看咱这穷家破户的有什么能卖的,生产队分下来的粮食自家都不够吃呢。
沈瑶眼珠子转转觉得这未必,她说:咱溪里的鱼啊,她们在城里没有地方捞鱼吃,不也得买吗?
动静太大了,就你和刚子那样捞两条自家吃还得花半上午时间呢,咱能捞得几条啊,跑一趟市里车票钱都得搭进去,走路的话也耗时,卖得少了不合算,捞得多了很容易被村里人盯上,投机倒把,这被抓住了可是要被揪出去□□的。
王云芝说完嘱咐沈瑶道:家里的事在外边千万漏不得口风,你不用操这些心,吃喝嚼用都有我跟你爸呢,总不会叫你和刚子冷着饿着。
沈瑶点头应得特别乖巧,这夫妻俩谁都没料到她能大胆的自己做了东西摸到黑市去。
沈瑶想过的日子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不饿着冷着,她想吃好住好用好,不说跟从前的生活相比,总归不能跟现在这样菜里多点油水都是奢侈。
名门贵女从小除了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和厨艺也是要学的,大家贵女的嫁妆里,除了金银珠玉、宅子田庄,还会有家中世代传承下来的各种方子,像一些胭脂配方、香方、养颜方、点心方、食谱等等,这些代表的都是一个家庭的底蕴。
沈瑶自小学的也是这些,她对城市并不了解,不知道这时候黑市什么东西好卖,但看她爸卖挂面,想来卖吃食是不会差的,在她们家里,真的就像王云芝说的那样,穷家破户的,自己吃都不够,哪里有能卖的东西。
只是这机会来得很快,沈刚进山意外看到几棵板粟树,摘了满满一篮子提回了家,沈瑶看到东西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队里近来有开荒地的任务,沈国忠和王云芝都不在家,沈瑶让沈刚帮着把板粟剥外层的毛刺去了,再给板粟壳划了口子,进了厨房做起板粟饼来了。
看她把厨柜打开,拿了王云芝平时宝贝一样不舍得用的花生油、精面粉、白糖,沈刚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姐,姐,咱要吃板粟煮一煮就行,别拿这些东西吧。这做坏了怎么办呀,他妈指定舍不得骂他姐,他就不好说了,没准要挨揍的。
沈瑶看他吓得那样,还安抚道:别怕,姐给你做好吃的,爸妈看在东西好吃的份上不会生气的。
沈刚真想哭了,姐你吹什么牛啊,你就会煮个粥蒸个饭,会做什么好吃的啊……
他怀着这样的忐忑和随时被王云芝收拾一顿的心理准备,看着她姐不甚熟练的做馅和面,直到一个个被按扁的圆形饼坯成了形,他才好奇凑过去,好像……还挺像样的?
沈瑶让他帮着烧火,控制着火不能太大,在锅底刷了一层薄油小火慢煎,等做出几斤板粟饼,她自己也紧张出了一身汗。
无它,从前她要做个什么点心,只需要站在边上说一说就好了,全程亲自上阵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递一块给沈刚,让他尝尝,沈刚在灶房里闻着那香甜味半天早就馋了,接过板粒饼咬了一口,眼睛一下瞪圆了。沈瑶有些紧张,问:怎么样?
沈刚咽了嘴里的饼,连连点头。好吃,姐你太棒了,第一回做饼做得这么好。
沈瑶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在发挥得不错,她笑得有些小得意,我没骗你吧!
沈刚直点头,他姐在他心里不靠谱的形象大为扭转,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说沈瑶靠谱真的为时过早,因为他姐忽悠着他说这饼中午先不叫爸妈知道,晚上再给他们个惊喜,等下午沈刚进了山,沈瑶自己摸到市里去了,自然,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再说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出工的出工,进山的进山,沈瑶从沈国忠房间里摸出了章子,照着记忆中看他爸给人开过的介绍信给自己开了一封盖上章子,找沈五奶奶套出了去市里怎么坐车,又以想买点东西为由头成功的从老太太那里借到了两块钱,拎了三斤板粟饼出门了。
沈姑娘也确实有胆色有谋略,更懂得怎么从旁人嘴里套出想要的信息,哪怕头一回到市里,不过略花了两刻钟时间就叫她顺利摸到了黑市去。
只是凡事要成事,有勇有谋之外还少不了气运,显然她今天气运不佳,刚跟意向买家接上头谈好了价钱,忽然有人喊了几声红袖章来了,小巷里背着袋子的人都拔腿跑了起来,沈瑶心知这是抓投机倒把的来了,跟着人流往外跑,只是后边几个穿制服戴袖章的年轻人追得很紧,其中两个一直盯着沈瑶在追。
沈瑶两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人生前十五年,凡事总有人帮她顶着,沈瑶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滋味,到这会儿才有些后悔了,她已经不是定南候府的小姐,如今只是一个小生产队长家的傻闺女,投机倒把被抓住的后果她不敢想,她想好了,真要被抓住了就咬死自己什么也不懂,路过那里被大家吓得跑起来的。
自然,这是最坏的一步,眼下能跑还是要跑,她的体能不怎么好,跑了十几分钟腿肚子已经在颤了,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沈瑶本就被红袖章追得精神紧张,被这么一拉吓得差点惊叫出声,那人反应很快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把她扯进了一条很窄的夹道中,她什么也没看清就被人密密实实拥住了,男子压得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别出声。
这声音很熟悉。
沈瑶因为突然的惊吓而紧崩的精神微松了松,她想抬头看看那人的脸,刚一动弹就被他在脑后轻压了压,她的脸被压得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也能感觉到男人紧实的肌肉和怦怦的心跳声,沈瑶鼻尖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还有极淡的烟味。
她的脸轰一下红了,从脸颊直烫到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