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萧弘低声地说:我心里有些乱,吕侯爷,我暂时回答不了你。
萧弘没有一口否决,也没有立刻答应,这是承恩侯能预期的最好的也是最正常的反应。
对于皇子来说,前者显得太过清高,生硬不近人情;而后者则过于虚假,仿佛留有后手,让人不放心。
承恩侯道:是,殿下是该多多考虑,今日舟车劳顿,精神难免不好,还请殿下尽早休息,老朽静候佳音便是。
萧弘闭上眼睛,一口口郁气往外吐。
贺惜朝抿了抿唇,面露担忧地看着萧弘说:殿下,先回去吧。
萧弘点点头,走。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贺惜朝正要跟上,便听到身后承恩侯的声音,贺贤侄,请稍等片刻。
贺惜朝的脚步一顿,回头冷淡地问:承恩侯还有何请教?
贺贤侄年方十五,乃是大齐第一位三元及第,也是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前途光明似锦,登阁入相指日可待。如此大好未来,若是中途夭折岂不是太令人可惜?想想史官寥寥一笔带过,后人解读戛然而止,满身才能,满腔抱负来不及施展,贺贤侄岂能甘心,陪着英王殿下陨落在此?
承恩侯方才的失态已经收拾干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贺惜朝,慢声细语,却犹如重锤砸在贺惜朝的心底。
贺惜朝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然后却又化为了不忿,侯爷,人生在世,除了功勋建业,还有道义。殿下什么都没做错,在下没脸劝他妥协作恶。
唉,少年意气,谁年少之时不曾言先天下而后己,可官场沉浮一回身,人不为己才是天诛地灭。
这说的是侯爷您吧?贺惜朝略微讽刺地问。
承恩侯却没有生气,只是轻轻一笑,也许吧,不过贤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还在京城牵挂着你的母亲吧?没有贤侄傍身,她今后可还有安宁之日?
魏国公府里的那点事,整个京城几乎传遍了,承恩侯自然也打听了个清楚。
因为贺惜朝争气,压得魏国公嫡长孙喘不过气来,可一旦贺惜朝不在,他的姨娘母亲在嫡姐手下讨生活,哪儿还有什么活路。
贺惜朝宁愿沿街要饭也要跟母亲在一起,孝义就不用说了。
听闻此,他的眼眸瞬间缩了起来,动了动唇,暗了神色。
贤侄好好想想,帮老夫劝劝殿下,无毒不丈夫,别看殿下如今深得皇上喜爱,可想要登上那把椅子,单单喜欢怕是不够的,总要背后有人支持。老夫不才,朝中有点势力,愿倾囊帮助殿下。
贺惜朝苦笑了一声,侯爷这解读人心的本事,真是太可怕了,惜朝似乎没路可走。
承恩侯谦逊地笑了笑,假以时日,贤侄的成就必在老夫之上。
贺惜朝不在说话,转身就走了。
待他的身影一离开,吕学良才敢大出一口气,他扭了扭脖子,让僵硬的全身放松下来,唤了一声:爹……
英王不愧为英王,状元郎也不愧为状元郎,如此心性,老夫若是皇上也分外喜爱,只是可惜还太年轻,经历的事太少,不然没那么容易能够劝服住。
吕学良一听,顿时疑惑道:爹,可英王还没答应呀!
迟早的事,对了,回头让五丫头好好去安抚一下,后日七夕……不妨请殿下一同出去走走,培养培养感情。承恩侯沉吟道。
放英王出去?
郎先生道:今日侯爷已经下了重药,接下来该安抚一下,五小姐陪殿下出游,旁敲侧击多劝说几句,殿下心心里那道砍说不定就过了。
郎先生说的不错,对付这种年轻人不能太强硬,缓一缓,反而更能达到目的,不然泛拧就麻烦了。承恩侯笑着说。
原来如此,可爹,要是殿下一直不表态该怎么办?
这几日风平浪静,天气尤其热辣,闷潮潮的,是要有大风暴来了,估摸着就在七夕之后。郎先生说,只要英王殿下在此之前同意,风暴来的时候做得干净些,这就行了。
承恩侯点头,但愿殿下懂得好歹。
贺惜朝跟萧弘前后脚地回到小院,两个人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样,让书生们顿时惊讶地望过来。
殿下,先生……
萧弘没搭理他们,尽自回了房。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不过贺惜朝却留了下来,他目光微微一扫,问:那三个呢?
去找吕大少爷了。
萧弘和贺惜朝有正事忙,这些留下的书生跟纨绔自然也有人陪,吕家的几个年轻少爷便是陪着他们的。
贺惜朝闻言眉尾微微一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那张纸条便落入了贺惜朝的手里,前因后果一说,他顿时便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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