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一点,驿站就在前面了!
马鞭的声音破空而响,马蹄声越发密集,似乎跟着着越落越快的雨滴争夺着时间。
驿官举着灯笼带着人站在驿馆前,不停地招手,终于长长的队伍在大雨倾盆之前,全部咋进了驿站之中。
萧弘下了马,把草帽一掀,连忙到了马车前,惜朝,到了。
里头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萧弘听着感觉不对,便干脆将车夫赶下,自己上了马车。
打开车厢门,只见贺惜朝正一脸菜色地望着他,似乎虚弱的模样。
萧弘身上衣裳已经湿了一半,他掀了草帽,额头上带着水渍,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担忧地看着贺惜朝问:惜朝,你还好吧?
耳畔是哗啦啦的大雨声,又重又响,然而即使如此的嘈杂之下,依旧有几个呕吐之声传了过来,那是已经下了马车的书生,正趴在屋檐下尽情抒发体内的翻江倒海。
贺惜朝的脸色顿时一变,他连忙扑出车厢,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萧弘推到一旁,伏在车驭上将酝酿许久,依旧压不下去的那股恶心也给翻了出来。
萧弘到了他身后,顺着他后背,眼里带着心疼。
殿,殿下……身后传来阿福的声音,只见这位小厮手里拿着水囊,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把水给我,再给你家少爷找身干净的衣裳,吩咐驿官准备热水,待会儿沐浴更换。
萧弘说着伸出手,阿福面有难色,忍不住道:殿下,要不小的来吧?不管平时他家少爷再怎么风光霁月,呕吐之时,气味照样难闻,甚至身上可能会沾染秽物,这种脏活,怎么劳烦英王来做。
然而萧弘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命令道: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
是……
萧弘接过水囊,见贺惜朝似乎排空了胃里的东西,便扶着他回身靠在车厢上,打开塞子,将水囊递过去,惜朝,漱口水吧。
在贺惜朝喝水的时候,萧弘取出怀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衣襟,还有嘴边的头发。
萧弘做事不太细心,总是毛毛糙糙的,然而对于贺惜朝,他却是认真又仔细,小心翼翼地擦过那泛白的嘴边残留秽物。
贺惜朝看着尽在咫尺的萧弘,眉宇间那点隐忍的痛苦仿佛都消失了,心下反而沁上了一股甘甜。
他嘴角微勾,在萧弘的脸上看了一眼,你淋湿了吗?
没有,带着帽子呢,头上这都是汗。萧弘搁他自己身上就不讲究了,抬起袖子就胡乱抹了一把脑门,说,你呢,好点了没有?
活过来了。想起来贺惜朝就咬牙切齿道,回去之后我得想法子把减震系统给研究出来,再来一次,身体非得散架了!
萧弘深有同感,无他,贺惜朝的身子骨跟后边那十几个文人没什么区别,脆弱的很。
让他骑马,不仅得颠散架,还得磨破大腿,更严重。
贺惜朝说:你别杵在这里,如今乱糟糟的,我身体不舒服,没精力管其他,你安排下去,别乱中出错了。
萧弘不以为然道:陆峰在呢,还有小墩子看着,哪儿需要本王亲自去管,我扶你下去,先进房歇息。
这里是洛淄县了。
萧弘疑惑:对,怎么了?
贺惜朝说:明日,洛淄县令一早会过来拜见你。
那肯定呀,我出行没掩盖踪迹,光明正大的来,他怕是早就等着了。
萧弘扶着贺惜朝下了马车,走进屋子。
小墩子配合陆峰在外头指挥安排,另有一个太监小玄子正重新布置屋子。
里外两间,将床上的席子薄毯都换了个遍,连蚊帐也没放过。
热水已经送过来了,兑了凉水,温温的,正好给文弱书生贺惜朝沐浴。
萧弘体贴地说:你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睡一觉,现在怕是也没胃口用饭,我让灶上给你温着,等你醒了吃。
贺惜朝全身黏腻,的确非常想洗一洗,不过在此之前,他拉住萧弘道:等安顿好,你让陶师傅和范师傅,还有其他几位擅长水利的官吏过来,有些事情我们需要一起先探讨一下。
什么事?
这一路上,空暇时间,我跟两位师傅聊过一些,这奎梁县的堤坝一修再修,还惊动了朝廷,过来检查的官员怕不是一个两个了,显然不是质量的问题,却还是每每冲毁,总觉得再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怎么办,堵不行,疏吗?
贺惜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范师傅之前提到过一次,下游泛滥成灾,很有可能就是上游河道太窄的原因。
贺惜朝这么一说,萧弘倒是意识到了什么,洛淄县在奎梁县上游。
贺惜朝点头,我一直挺奇怪一件事。
嗯?
奎梁县听着报告因人口因为年年洪涝正在减少,田地颗粒无收,然而今日观洛淄县,却是稻香阵阵,连绵不绝的金黄色,一看便是丰收在即,两处比邻,上游和下游差的也太多一些。再回想翻阅所有卷宗,我没看到有拓宽上游河道的建议,一份奏折都没有,即使行不通,这也很奇怪。
萧弘问道:你觉得问题出在洛淄县?
贺惜朝摇头,我没根据,只是觉得奇怪,待会儿让师傅们都过来,咱们先商议一下,再看看明日洛淄县令的看法,最后再去一趟奎梁县实地考察,便能知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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