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堂里,两个羞答答的姑娘面对众多打趣的目光, 哪儿还敢再待下去。于是溧阳长公主发了善心, 立刻让贺灵珊领着去水榭旁跟众多小姐一起。
介于正主王家跟西安伯府都在,大家虽有心议论几句, 不过还是转了话题, 聊起了其他人。
新湖郡主说:几位皇子我都认得,倒是大皇子身边的那位少爷是谁, 有些眼生。
荣安长公主端着茶笑了笑:还能有谁啊,不是贺家二郎吗?贺夫人你说是不是?
大夫人恭敬地说:正是他。
啊哟, 那可是咱们大齐最年轻的解元老爷了, 听说皇上有心点他个三元及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新湖郡主一说完, 几位夫人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齐齐看向魏国公府这边。
大夫人没有儿子,贺惜朝和贺灵珊姐弟感情好,这侄子也算半个儿子了,不禁与有荣焉道:这话可不敢说, 不过我那侄儿学问的确好, 每次考试的卷子都到了御前,想必是得皇上看重的。他正准备下一场的春闱, 有心冲一冲会元, 如今府里最重要的便是他读书了。
她面上虽谦逊不敢当, 可言语之中却颇为骄傲。头名会元过了殿试若无意外便是状元, 再加上本是解元, 不就是三元及第了吗?
就是默不作声的梁国公府宋老夫人眼睛都微微一动,与身边的儿媳对看了一眼,心下有些高兴。
状元郎已是难得,这三元及第更是一朝一代难出一位,若真如此,必然受皇上重任,前途的确无量。
大夫人几不可见地往宋老夫人那儿轻轻看了一眼,发现后者轻轻点头,神情松缓,不禁舒了口气,这话她自然也是说给梁国公府听的。
边上的二夫人跟老夫人互相换了个眼神,各自吃茶不语。
这时有人感慨道:学问好不好我是不关心,倒是方才站那儿的时候,你们可记得他样貌,长得是真好,可将这些皇子们给比下去了。
可不是?只见一位眼生的夫人说,你们不说我还在奇怪这是谁家少年郎,如此品貌,他母亲定然是少见的美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说起母亲,这品花堂里地贵妇们都嗤嗤笑起来。
那夫人身边的一位告诉她,明姐姐久不回京,怕是都忘了吧,当年魏国公府三郎跟一个庶女的事儿……可是轰动京城呢。
接着就听坐在二夫人身旁的一位说:这长相嘛,自然是没的说,不然怎么引得贺三郎鬼迷心窍呢?话说,那日解元席上,我可是有幸见到了这位,漂亮,真是漂亮,温温柔柔,语调轻声,就是年过三十岁都还得让人担心呢,我是自叹不如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大夫人听了立刻沉了脸色,道:不过是个妾而已,上不得台面,诸位有什么好说的?
诶,哪儿上不了台面了,那日这个妾可是光明正大地就坐在李夫人的身边呢?稳稳当当的,满桌的夫人,就她一个……也是,解元郎的亲娘,在魏国公府总是不一样的。
此言一出,大夫人心下便咯嗒一声,就见宋老夫人抿唇往下一撇,露出深刻的法令纹来,眼睛里带着冷意。
宋老夫人大家出身,最讲究规矩,最看不上眼的便是嫡庶不分,魏国公将妾室扶正她就能让两家女眷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不是真的呀?原本还看戏的众人顿时面露惊愕。
大夫人有苦说不出,不管那日李月婵是否被李夫人强行拉上桌,这妾室坐在夫人堆里,显然便是个不懂规矩,狂妄自大的,贺惜朝有这样的娘,怕是得受累。
大夫人心里后悔,那日没将李月婵果断地送回安云轩,反而上了桌。
大好日子,总不能驳了正主的面子,也就这么一次罢了。终于贺老夫人逮住了机会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大夫人蓦地回过头,冷冷地说:妾身还记得是老夫人特意去将人叫过来,要走都不让呢!她那唯唯诺诺的性子,自然只能受摆布。
大嫂这话便不对了。二夫人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那会儿谁不敢给贺惜朝面子,唉,我都被发配到家庙里去了。她自嘲地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是闲来无事之人,转眼就嗅到了其中的一抹不寻常,眼神之中都露着兴奋的光。
李玉溪为了拉贺惜朝后腿,大考前夕下泻药,听在她人耳朵里本就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蠢得都不敢相信是一个大家夫人做出来的。
如今想来这其中定然有其他缘由。
可二夫人说完之后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这给了旁人太多的遐想空间。
而宋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沉的不能看了。
大夫人不经意间一撇,看到老夫人跟二夫人之间的算计之色,顿时恍然。
这是要让贺惜朝丢了这门亲事啊!甚至为此不惜将魏国公府的脸面往地上扔去让人使劲地踩!
大夫人想到这里,不禁气得胸口一闷,为她们的险恶用心,更是觉得堂堂国公府简直乌烟瘴气,不知所谓。将一个妾拿出来给人当笑料,殊不知她们本人也是她人的笑柄!
难道魏国公府除了贺惜朝,就没有别的待嫁娶的小辈?
贺明睿呢?有这样的娘,谁家好姑娘愿意嫁进来?贺灵韵,贺灵屏两个姑娘讲究点的人家谁想娶?
大夫人本来还觉得李玉溪行事还算有度,可到现在她失望地发现这人已经跟自己的婆母差不多了,目光只停留在眼前。
年纪小,功名有成,行事偏颇一些也是正常,少不经事,无需太过苛责。突然宋老夫人说话了,她神色淡然,不愠不怒道,妾室目光短浅,连累了儿子名声,诸位又何必多做计较呢?
大概谁也没想到这位不太爱说话的老夫人会维护贺惜朝,纷纷面露惊讶,谁不知道宋老夫人在魏国公原配夫人去世之后就不再交往了。
可只有大夫人的心却沉了下去,这话看似维护,其实已经疏离了。
还是溧阳长公主笑道:大家是没的聊了吗?揪着个早不知多少年的一个小妾论了这么久,也太抬举她了。
本来就奇怪这话题为什么转到这儿,谁知是不是给人做了伐?荣安长公主清冷的眼睛打量周围一眼,哼了一声。
清湖郡主也似笑非笑地往魏国公府女眷那儿看,本是一个好端端的少年郎,正想着家里头哪个姑娘合适呢,如今,冲着那不着调的娘,也歇了心思。
只要心疼姑娘的人家谁会将女儿送去侍奉一个低等的妾呢?众人都纷纷应和着。
行啦行啦,坐着累不累,今日景致好,天气也适宜,不如去外头看看,马上就开席了,就当散个步吧?溧阳长公主站起来,于是都纷纷离座,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出去。
大夫人想了想,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便快走两步跟上宋老夫人,陪笑道:老夫人,人的出身无从选择,可惜朝是个主意正的孩子,也是读着孔孟书长大的,最遵守尊卑规矩。那日也是我的不是,席面是我安排的,是我没看好,这孩子一直跟在国公爷身边哪儿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您问过梁国公便知道了。这孩子,我敢打包票,他品性端正,什么乱七八糟都不沾,是个能托付终身的。
大夫人言辞恳切,目光真挚,让宋老夫人不禁缓了神色说:你婆母在的时候便时常夸奖你贤惠持家,他若是你的孩子,这事儿我就答应了。不过我相信你也不会框我,所以回头再议吧。
宋老夫人说着拍了拍大夫人的手,便带着儿媳往前走去。
大夫人轻吐一口气,面露苦笑,她回头瞧着似乎得偿所愿的两人。
心说若是她的孩子,这魏国公府哪儿容得了那两人如此放肆。
宋大夫人搀扶着婆母说:母亲,那贺惜朝与倩儿就……
这话都只能听一半,那妾室如何先不管,就是这家风真让人不舒服。宋老夫人说。
湖边水榭,袅袅琴音伴随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传来。
都是闺阁中的姑娘,少有这么多聚在一起玩闹的机会。
贺家姐妹坐在凉亭里,惊叹地看着一棵斜卧的红梅出现在宋倩的笔下。
宋姐姐,你画得真好,跟真的一样!待宋倩搁下笔,贺灵韵举起来对着前面那棵入画的梅花称赞道。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宋倩谦逊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