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千里,一步一灯。
有一处昏暗的地方,光亮陡然暗淡下去。巷子内十分幽深,黑咕隆咚。
阮南依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隐约有打骂的声音穿出来。
你个只吃不吐的货,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李大老爷可是很好的人,你还不愿意嫁?!真是命里下贱的小贱蹄子!
阮南依顿足,顺着巷子口向里张望。苏玉虎嘻嘻哈哈在说笑,拉了一下阮南依的袖子:走了,在瞧什么?
阮南依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本正经地问:有铜钱吗?
牛瑜也回头:你要铜钱做什么?
阮南依踌躇:有事情没办法决定,所以我扔一下铜钱。
牛瑜随身带了铜钱,交给阮南依。只见她弹起来,然后让铜钱滚落在地面。咕噜噜——铜钱滚了集权,最终倒了下来。大家都凑过来,看阮南依搞什么名堂。
——反面。
反面代表什么呢?苏玉虎问。
阮南依站起来:代表今天我去管一次闲事……但是,先去看看吧。
巷子幽深,她们每人的手中都有一盏兔子灯,倒也足够照亮。这种小巷子,七拐八拐,曲折极了,靠近墙边的地方还堆积许多杂物。
灯光一晃,照到一个东西,牛瑜骇了一跳,往后倒退。苏玉虎扶住她,告诉牛瑜那是一只猫。牛瑜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越往巷子深处走,打骂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一个老妇人在卖力地叫骂着:吃我我家这么多大米,就这么一个东西!现在还偷厨房馒头吃!老妇人哭嚎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家里居然有你这么个玩意!。
巷子尽头是一户人家的后门,一个老妇人拿着木棍,狠狠抽打在姑娘的背部。那姑娘好似无知无觉,半蹲着,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卖力地吞咽馒头。
抽打着,老妇人也见到了阮南依等人。当众抽打,自然是件丢脸的事情,老妇人看了她们一眼,抓着姑娘的手臂往里拖。
请等一下。阮南依阻止。
昏暗的巷子中,老妇人板起面孔,横了阮南依一眼,不悦地嘟囔:你有什么事吗?
阮南依在看那个少女。
很瘦,抓起来应该是骨头一大把。阮南依收回视线:这位阿婆,她犯了什么事,让你打她?
闻言老妇人一扬手臂,驱赶:关你什么事?走走!
老妇人和姑娘在门内,老妇人转身便要关门,姑娘吃完了半个馒头,怔怔看着门外,与阮南依对视。
苏玉虎非常清楚,阮南依来这里是为了这个姑娘。眼看人要被带走了,她有些着急:诶……?
云逐月拦住苏玉虎,意思是她不用过去。
阮南依站在门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门缝一点点边窄,最后只剩下不宽的一条缝。阮南依静默地看着,谈不上有什么心绪波动。
刷——
一只手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入了一些木屑,殷红的血在指甲缝中。关上的木门被用力掰开了。散乱的头发见,少女双眼紧紧盯着阮南依,不顾一切地朝她扑了过来,抓住阮南依的裙摆。她从门内冲出来用了极大的力气,让阮南依倒退了两步。
阮南依提着兔子灯,垂眸问她:你做什么了?刚才那位阿婆要打你?
老妇人先前没反应过来,此时已经追出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少女求助地看向阮南依。却看到了一双有些漠然的眸子,平静与她对视。
少女刹那间哭了出来,抓着阮南依的裙摆:我和她是祖孙关系!我在她家一共十七年……
老妇人追过来,步伐极快,看到阮南依时慢了下来,不太敢靠近。她缩手立住,勉强笑了一下:家事,冲撞了你们,我这就带她回去。
阮南依淡淡往妇人那睇了一眼,不置可否。
老妇人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发现阮南依没任何反应,于是大着胆子拉住少女。少女却死死抓着阮南依的裙摆,棍子敲在手腕上也不曾松开,哭地更凶了。
十七年我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母亲给过做过新衣服!父亲给我带过包子!她给我包过压岁钱!我从记事跟着母亲学刺绣!作为家用!我算不算不是白吃白喝?!也是对这个家有用处的人?!
老妇人登时急了,一棍子要敲在少女的脑袋上。
阮南依不是很在意,伸手护了一下,棍子敲在她的手背上。姜遂出手了,但他离得还是远一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