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话,屋内只有更漏声声,秦子湛蓦然就涌起一股心慌。
陵州赈灾,朝廷不知道,王爷却是最清楚,每一分银子都用在了何处,太守府和王府联手开仓,蜀地六州人尽皆知,虽说山高路远,圣听闭塞,户部的官员脚程却快,楚婉又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这些是本王所为,为什么从来不说?
王爷自有立场,我说与不说,都变更不了太守府被查封的事实,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那你今日为什么又说了?
王爷返京归期在即,我只想确认,王爷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原来如此。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秦子湛缓缓笑了:我早就答应过你,你嫁给我,我保你满门性命,你是不相信我?
楚婉垂着眼眸:非是不信王爷,民女只是求个稳妥。
秦子湛走到她身后,很想抱一抱她,但是伸出的双手却凝滞在半空,他这样的人,从来不懂什么叫亏欠,庶民生来为皇家所役,不是么?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心虚?为什么连碰一碰她都不敢?
婉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秦子湛艰难地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开始,好不好?我们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开始,我始终记得,那日微雨缠绵,你提着裙摆向我跑来,你笑的样子,你在檐下接雨滴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楚婉抵在棋盘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重新开始。
秦子湛只是回京了半个月,一面为了请立侧妃的圣旨,一面也是为楚瑜斡旋,最后请封的折子没拿到,斩首楚瑜的圣旨却下发了。
那天的最后,秦子湛对楚婉说:婉儿,我知道做侧妃委屈了你,若有一日大业得成,我便立你为后。就好像是一种谶语一样,他那时有一种直觉,仿佛不说点什么就要留不住楚婉一样。
楚婉当时的笑容很飘忽,仿佛根本不相信一样,她不相信这句话,却有其他人信了。
母妃将请封的折子摔在他脸上:你有没有脑子?在王府里也敢说这样的话!你要立她为后,置你的王妃于何地?置大将军府于何地?没有大将军的支持,你拿什么跟太子斗!
秦子湛什么都没有做成,忐忑不安地回了陵州,他一路上都在犹疑要怎么解释,如果楚婉要走,自己又能怎么强留。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红颜枯骨,不,连枯骨都没有,因为楚婉染上时疫,死后尸骨火化了。
秦子湛只为楚婉做了一件事,在她的坟前亲自刻了块墓碑,墓碑上刻了贞元两个字,贞字送给她,她欣赏狼的忠贞,雁的忠贞。元字送给他,初始的,唯一的。
他等着有一日,将墓碑刻完整了,贞元皇后,他答应过的事,总得有一样要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