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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vcr里面播放着徐悦风自幼时至今的照片和录影,众人看着纷纷点头,啧叹不已。
徐悦风笑看着台下,她的表情颇为自信,她在全世界最好的大学拿下两个硕士学位,在联合国实习过,也在徐氏分公司主持过跨国收购,这份简历漂亮到任何人都会为之惊艳,所以众人为自己特意剪辑的vcr露出这样惊叹的神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多时台下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盯着前方的大屏幕,这当中情绪最激烈的当属周晏城的母亲,她捂着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徐父在说话,vcr的声音便暂时静音,直到一番洋洋洒洒的致辞说完,全场鸦雀无声,再无一个人鼓掌,大厅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徐家三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他们顺着众人的目光向身后的大屏幕看去——
屏幕里是一帧又一帧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各有形貌甚至各有肤色,而女主角却都是同一人,尽管她时而染着深红长发与人拥吻,时而穿着黑丝网袜眼神暧昧迷离,时而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斜躺在床榻上对着镜头撩起暧昧姿态,然而那明晰的五官确确实实是徐悦风无疑。
这简直……太不成体统!前一刻滔滔不绝把徐悦风夸赞成一朵君子兰的楼岚女士,此刻难堪至极,她此前对徐悦风表现出有多中意,如今这脸打得就有多响亮。
去a国留学的人很多会沾染上那边开放的风气,在座的比徐悦风玩得出格的不在少数,但是众人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放到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曝光又是另一回事。
无数复杂的目光投在呆怔在那里无法回神的徐悦风身上,有人讥嘲,有人同情,有人意外,有人甚至还惊艳,更多的,是看到这样一出精彩好戏的兴奋。
今晚过后,京都的世家圈子里可有新的话题可聊了。
徐悦风惊叫一声冲到播放vcr的工作人员那里,关掉了屏幕,徐家父母早就气急败坏,连一声招呼都没有,双双避入后台,只留了徐悦风的叔伯们不住给来宾们致歉。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徐悦风尖叫着,把播放台上的仪器一件一件扫落在地,这个仪态万千端庄娴雅的徐门长女,徐氏明珠,此刻濒临疯狂,她鬓发散开,呼吸凌乱地看向众多宾客,最后她的目光求救地投向楼岚和周晏城,母亲告诉过她徐氏有望与周家联姻,只有周家能救她……
然而楼岚只是半掩面,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周晏城低头跟楼岚耳语两句,那位周夫人就先行离开了。
周晏城目送母亲背影远去,转头看向犹如木雕一般早已六神无主的徐悦风,淡淡勾起唇角。
那个笑容似是给了徐悦风鼓励,她目露希望地看着周晏城,周晏城是个gay,他需要一个继承人,还有什么女人能比她的基因更优秀,如果周晏城……
徐悦风惊骇地瞪大了眼,犹如见到了无比可怖的东西一般大大后退数步,她的脚后跟抵到了主席台的壁角,再无可退的地方。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明明看上去对她印象良好的周晏城周三少,缓缓举起右手,比在自己的脖颈间,轻轻一划,那是一个杀的手势!
徐悦风脑中轰然炸开,周晏城,是周晏城设计她?
为什么?
他们不是要联姻吗?
就算不想联姻何至于如此设计她?
那个男人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丝丝缕缕缠绕着无限恨意,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他要这样毁了自己!
这宴席是进行不下去了,宾客们三三两两离开,嘴上唏嘘着,脚步却是飞快,几乎是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的私人领域里和狐朋狗党分享今晚的超大八卦。
然而不等他们走出大厅,外面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雕花大门被推开,几个身穿制服脖子上挂着工牌的人走进来,一路目不斜视直奔徐悦风而去,宾客们纷纷回头,离得远的人只能听到那头有人在说:徐悦风小姐,你涉嫌参与恶意收购华鼎集团,并窃取多家企业商业机密,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如果说刚才的艳.照只是引起满座哗然,那这一风波就让人震惊万分了。
丑闻可以平息,违法只能万劫不复。
徐悦风还没能从方才的震骇中回神,根本没有听清几位执法人员在说什么,直到冰凉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上她的手腕,她才疯狂大喊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两位女执法人员一左一右制住徐悦风的肩膀,强行将她带走,经过周晏城身边时,徐悦风恨声喊道:周晏城!周晏城——
周晏城轻点下头,几名执法人员都停住了脚步。
嘘——
周晏城食指比在唇间,缓声笑道:徐小姐,我如果是你,这个时候就保持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徐悦风声嘶力竭。
周晏城咬了咬舌尖,轻啧了声,他走上前去俯下身,在徐悦风的耳边,用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近乎叹息似地说道:为什么?看你不顺眼,还需要理由吗?
徐悦风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周晏城眼眸眯起,再也不掩饰澎湃而出的杀意,那汹涌倾泻的气息让徐悦风惊骇得身形一颤,他桀桀笑着,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上辈子是本金,这辈子是利息!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徐悦风咆哮着,神经病!你这个疯子——
周晏城愉悦地挥了挥手,无声启唇:再见,周太太!
许泽恩走到周晏城身边,他大概是唯一猜到内情的人,此时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回事?就算你妈看中徐悦风,你要是不愿意你妈也不会逼你强娶她,何必做这么狠?许泽恩不解。
周晏城勾出一个冷笑:我想弄死她,你有意见?
卧槽!许泽恩简直觉得自己要不认识周晏城了,他觉得周晏城实在有点过,对付女人,这太low了……
无所谓,周晏城耸肩,我开心就好。
周晏城坐上车,对老秦道:去太湖华府。
老秦苦着脸。
太湖华府是何沿最近天天待着的那个地方,他们公司所在的那个别墅,老秦最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何沿都不搭理他。
但是老板要去的地方,司机只能认命往前开。
周晏城闭着双目,仰靠在座椅上。
解决了徐悦风,他的心情并不见轻松,那前世黑沉沉的记忆又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周晏城无数次想,如果不是自己的手段激进逼急了徐悦风,如果不是自己疏于防范给了凶手空子,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五次招惹来这些人……何沿依旧会活得好好的。
何沿在周晏城身边四年,细细数来竟没有几天十分开心的日子,那个可怜的孩子,没名没分跟着他,三不五时受他欺负,临了临了,周晏城想对他好了,他却因为周晏城白白送了性命。
周晏城的心脏被狠狠揪起,这是他思绪里最不能触碰的点,一旦想起,绵绵密密的扎心的疼痛就让他窒闷到喘不过来气。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何沿,他解决了徐悦风,自觉能更挺直了腰板,再无后顾之忧,他一时间竟有些雀跃期待起来。
老板,到了。老秦的声音响起,周晏城惊了一惊,蓦然睁眼,他抹了抹眼睛,拭去那不知何时渗出的缕缕湿意,拉开车门下了车。
此刻是晚上八点,何沿正在别墅里跟工人们一起吃晚饭,他没有在学校那边销假,干脆就到这里来盯装修,这里人多事情多,他终日忙碌,转眼就把周晏城忘在了脑后。
可惜,周晏城即便是在医院躺尸,他带给何沿的麻烦依旧不小。
老秦一天跑他这十八趟,简直烦不胜烦,何沿觉得好笑,这苦肉计还用个没完了,就算周晏城真发烧,那医院里多的是医生,自己去看了有个屁用,以为是拍电视剧呢,喊两声植物人都能苏醒啊。
他厌乌及乌,对周晏城身边的人都能硬下心肠,无论老秦怎么说,他就是不搭理。
此刻他瞪着老秦发来的手机短信,又被气笑了——自从遇到周晏城,何沿就解锁了这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短信上写着:何沿,老板今天醒了,他现在要去见你,请你千万对他手下留情,他的刀口不能再裂了!
这话说得好像周晏城的刀口子是他何沿捅的一样!
周晏城这个公司里的人,根本就是组团碰瓷加卖惨的吧!
车子在那栋别墅前停下,何沿正双手抱胸站在大门前,周晏城不等老秦来给他开门,自己就下了车。
沿沿,周晏城先是欣喜,继而又不悦,你怎么站在外面,不冷吗?
周晏城脸色很苍白,嘴唇干燥,病态十足,唯有一双眼睛闪着不寻常的亮光,何沿上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揉了揉鼻梁:周先生,你好好待在医院养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我想见你呀!周晏城抿着嘴,讨好又不无委屈地说,我刚才还参加了一个宴会,连口水都没喝,就散了,现在又饿又渴,你不先让我进去么?
里面在装修,到处都是粉尘,你要是再感染了——
周晏城眸子里绽出喜悦:沿沿,我就知道你关心我。
何沿哑然无语,周晏城这自作多情的毛病简直是带自动升级的。
这里这么不方便,那我们上车吧,车里暖和。
周晏城伸手想拉他,何沿微微闪身避开了:有话就在这里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我昏迷了两天,你也没来看我,周晏城垂着眼睫,鸦翅一般的睫毛耷拉着,路边晕黄的灯光投射在他脸上,剪出一片落寞的阴影,他小心翼翼道,你吃饭了吗?我还没有吃……
我吃过了!何沿目无表情道。
哦,周晏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露祈求,那你能不能陪我再吃一点?我肚子也饿了——
周先生,您的司机就在前方三米处,你只要转身上车,他会带你去这个城市任何一个地方吃你要吃的东西。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周晏城讪讪道,可你已经推了我,把我刀口都弄裂了,我还发了两天烧……
他要不提这一茬,何沿还能淡定地跟他站在这里说话,他一提,何沿怒不可遏,他冷笑:所以周先生是来找我算账的?
恩,也可以这么说,周晏城厚着脸皮道,不过我也不要你做别的,就陪我吃顿饭,我真的特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