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鸣锣开道,太子之后是靖王宁王并驾, 十一只与他二人错了半个马身。
三千远征军带着满身的血煞之气, 刀枪剑戟闪耀着寒光,沉默而冰冷, 整齐划一地随行在后。
十一骑着虹影马, 却见那街道两边挤满了人,摩肩擦踵挨山塞海, 个个神情振奋欢呼雀跃,很像是现代粉丝迎接爱豆, 当惯了校园爱豆的十一十分热情地予以回应,双手高举挥动着,时不时还送出两个飞吻。
到了后来他更是一夹马腹, 跑到靖王宁王的前面去了。
其实十一是很想到太子身边去的, 只是前面禁军一直拦着,不让他过去。
三哥, 你觉不觉得, 这个凤十一有点奇怪?宁王看着前面的红衣少年双腿登直,踩在马镫上,一双手摇得跟外面酒肆门前挂着的酒招似的, 眼皮子都直抽抽,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宁王艰难地思索了下, 好容易找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 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他大概是真的这里出了问题?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背着重罪,一个弄不好人头随时落地啊?这么欢天喜地的,还真以为这全城百姓是出来迎接他的?!
宁王有些不解,上回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会他缩在宫宴角落里,头都不怎么抬,父皇说他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现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宁王忽然变了脸色,小声道,他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靖王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还有一个可能,宁王分析道,他自知有罪,便索性装疯卖傻起来?或者……是容貌相似的人与之调包了?
宁王问,三哥你觉得是哪一种?
靖王没有言语,却挥起马鞭轻甩了下虹影马的屁股,虹影马扭了扭,十一转过头,小脸红扑扑的,挂着兴高采烈的笑:
干什么?
少年微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被拉长,颈项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的后半截没在衣领里,靖王眸光动了动,大晟的风俗,只有未定亲的男女才在手腕或者脖颈上系红绳,一般是家里长辈为了给孩子求许良缘,凤十一是钦封的一品王妃,没人敢在他身上系红绳。
十一等了会不见靖王说话,于是又转过了头,半晌后,靖王忽然低低喊了声:凤十一?
诶?十一条件反射地回头,叫我干什么呀?
靖王又定定看他一会,眸光越发复杂,他的声音从面盔里发出来,显得很低沉沙哑:无事。
十一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莫名熟悉,歪着脑袋疑惑了一刻,对着靖王嘻嘻一笑。
靖王眸光怔了怔,漆黑的眼珠蓦然浓稠了起来。
————
凤淮仁刚刚在太医院醒来就被告知凤十一已经被找到了,凤相大人含着提气的参片,路过煎药房的时候还顺走了搁在门口的烧火棍,气势汹汹往御书房疾奔而去。
御书房前太子、靖王、宁王皆负手而立,宋星亦微低着头站在一边,红衣少年垫着脚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凤淮仁冲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跟自己的儿子对上了眼,他怒吼一声:逆子!
急火攻心的凤相大人提着烧火棍就冲了过来!
哎!十一诧异极了,眼看一根黑乎乎的棍子照着他的脑门挥过来,他赶紧跳开,你做什么要打我?
凤淮仁刚过天命之年,并不算苍老,但是蓄着一把极长的胡子,让十一觉得对方年纪不小,他顾念对方是个老人家,忍住夺下棍子反抽回去的冲动: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又要打我?
凤淮仁扑了个空,几乎控制不住往前栽去,他勉强稳住身形,气血直往脑门冲去,他脸色通红,已是气得眼前发黑,烧火棍抖啊抖,指着面前一脸纳罕又愤怒的少年:
你个小畜生……居然还敢躲,反了……反了你了!
十一瞠大了眼睛,也骂回去:你才是老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这一老一小,一打一躲,本已就看呆了御书房前的一干人,再听到他父子二人一个小畜生一个老畜生地你来我往,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凤十一,莫非是疯了?
凤十一疯不疯暂时没有定论,凤淮仁是真的快要气疯了,他眼前金星直冒,差点站立不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反了,反了你了!
凤淮仁狠狠喘匀了气,又冲过来举棍再打,十一再度闪开,大眼睛转了转,觉得这正是和哥哥建立感情的好时机,赶忙往太子身后躲去,一边喊着:哥哥快救我!
太子被他喊得莫名所以,靖王和宁王对视一眼,全都一头雾水。
凤淮仁早已眼睛发花,只顾追着那红色身影打,十一躲在太子身后,一边抓着他的袍角,左右闪避着,一边探着小脑袋冲着凤淮仁大叫:老头!你好不讲道理!又打又骂,你……你奶奶个熊!
宁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靖王的眼里也流泻出笑意,身在皇家,他们哪里见过这样忤逆的小儿。
太子却是恼火得很,凤十一攥着他的袍角,那烧火棍几次险险打到他自己,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如果是别人这般冒犯,禁军早就把人叉出宫去了,可是凤相深得皇帝信任,凤十一还顶着靖王妃的头衔,打狗还得看主人,太子夹在他父子二人中间,躲又躲不开,恼得满额头青筋直跳。
凤淮仁几次都扑了空,越发怒不可遏,眼看那烧火棍再度落下,直直冲着太子的脊梁骨抽去,宋星亦和御书房外的众侍卫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正在这时,太监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