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
江棠镜一边追问,一步上前,王小花连忙随之退后,脸上些许迟来的骇然。
背着月光,江棠镜凝眉注目,严肃阴沉,但只这样立在原地。她看他不动了,也不像要发作的样子,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一点。
……今时与往日不同,老大你要有家室了。修身齐家,实为要紧,还是、还是注意为好。我也自当、自当回到从前。
他顿了顿,道:这是叔父同你说的?
她摇摇头:不,是我自做此想。
就为了这个,他说道,皱眉不解,仿佛不明白这能有何难为之处。
王小花意外之下,心下更是复杂难言,定定然应道:就为了这个。
在他眼里,这是个不值得多加注意的事对吧,是个侍妾在一时矫情?可她本以为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自小与大家伙儿一起长大,就算及不上兄妹之情,也该有些同袍之谊吧。竟然也不能给自己赢得一点尊重么。
她点头垂目,脖颈挺直,长身站立的身躯比方才更多了点决意坚持的味道:也许对老大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老大,我不想在你有了夫人之后,还要再给你做通房侍妾。
周围倏忽安静下来,静得让人无法抬头,只有余音绕耳。在这让人发毛的沉默里,这话在王小花脑中无端再重复了好几遍,却感觉一遍比一遍陌生,几乎不太能相信自己竟把它说出了口。
这是否说得……过于生硬了,听在耳中好像是多么不堪、多么不情愿的一件事。虽然她确实这么想过。可有时候也不是完全不情愿,不对么?甚至会利用这一点来达到一些目的,或者单纯为了讨老大开心。不论如何,她都是希望他能高兴的,要知道她原来多害怕要惹他不快啊,想到他可能对自己失望,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略有失焦的视野中出现一只靴子尖端,恍然抬头,王小花瞬时一惊。
江棠镜一手抬起向她咽喉逼来,动作不急不缓,却也不容分辩,迫得她向后退去,背脊撞上了身后的柱子。
挂在柱子上方的灯笼晃了一晃,黄色的光晕在视野里来回漂移。
老大……
一片黑影当头笼罩,江棠镜虎口张开,握住王小花的颈项抵在柱子上,虽没有用力掐紧,也已足够吓得人背脊发凉、面无人色。她下意识想要挣开,但收效不大,他硬着手臂由她拉拽,手指还是固定按扣下来,她毫不怀疑如果他想,只消一刻即可让她无法呼吸。
这事还没商定下来,
江棠镜已经没了方才的那点耐心,声音低冷,但依然可见在克制之下仍旧散发的怒气:但我倒不知,做我的侍妾,原来让你这么勉强。
不,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这是为了山庄、为了老大好……
王小花脑子已经空白了。这里这样暗,此时又没什么人,况且就算有人,看了是少庄主,又会多说什么。上次手腕的剧痛还历历在目,此刻又真正被恐惧攥紧了咽喉,白日里江老庄主说的话一句句倒了出来:咱们山庄也是有名有姓的武林世家,主母虽还未进门,但要有起码的礼数和尊重,况且孟府不比其他、孟小姐一行也在山庄里、孟大人和孟夫人马上也要来了——
听你们一个个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卖身到孟府去了,
他恼意似乎只增不减,脸色越来越青,与孟府联姻是锦上添花之事,至于其他,我未觉得非得有何不同。
怎会没有:可我觉得已经很不——
于你又能有何不同?我娶妻,你就不是我的侍妾了?你还要做什么去?你还能做什么去?
尽管惊怕交加,王小花此时脑中也炸了一下,一口气憋上了胸口,但只在身侧捏紧拳头,克制自己不要就此多做争辩。
就是勉强,也轮不到你自己做主,江棠镜重重出口,我还不够疼你么?不就是迫了你几回,别总跟我冷一会热一会,闹这闹那的。我不想伤你。
王小花双目突然开始发热,她几乎难以置信会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老大,你一定要娶孟小姐么。
江棠镜怔了怔,只见王小花下颌在微微发颤,但还是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我没有理由不娶她。
可她要是不愿意呢?她说道,你也要强迫她么?
盯着她看了一会,江棠镜方才出口,再道一遍:联姻一事是锦上添花,娶与不娶,于我而言,区别不大,
但他接着毫无笑意地抬了抬嘴角:她若是决心要与那侍卫在一块,我也无妨。但她若是做了决定要遵从父命,我也没有理由不娶。
……
江棠镜看着她的神情,真正笑了一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眼光不再看他,那片刻的控诉之意仿佛无处散发,此时只哑然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