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老大。
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她最终啜泣起来,头垂得更低,整个人都缩在椅子里。
他心里揪住,一时无声。
想起来已经好些年没见她哭过了。王小花向来身体好,会做事,什么样的活也都愿意做,所以当初才要她跟着一块出去办事,中途也不乏艰辛疲累之时,也都没见她哭过。
而那么些年没掉的眼泪,好像都一块耗在这几日里了一般。
他伸手去把她有点揉乱的头发捋到耳后,轻声道:别哭了。这并非你的错处。
王小花啜泣渐渐止住,有些意外,面上手指尖端往下收了收,露出红红的双眼。
老大你不怪我?
……
江棠镜叹息一下,简直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不论怎样,王小花都可算是半个妹妹,他都是疼她的。可现在他先改变了原先的关系,几日下来,也不是察觉不到,她对自己多少还是有所抗拒。
算了吧,过几日她不那么难过的时候再说:我不怪你。
他把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她后背。
但她仍然并不自在,反而像尊石像般毫无反应,甚至秉着呼吸一动不动。江棠镜于是偏了偏头,下巴顶着她头顶心,轻声补充:今晚江哥哥只陪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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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往赵晨晨身上挥了不知道第几鞭,而且颇奇怪这个总爱浮夸喊叫的疯子,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咬住了牙,一声都没哼出来。
夏初的囚室,距离石梯入口最近的一间,有自然光照进,不需火烛。但毕竟是室内,且是地下,暗沉的铁柱、冷硬的地面、干枯的干草,一切都与石梯外头、地面之上的阳光普照截然相反。
我本可以杀了她,把那根细长脖子抓在手里,一捏即碎,
一鞭落下,缓了一缓,赵晨晨偏头啐了一口,回身斜睨着前方的江棠镜,眼神阴沉,冷笑:而你还是不能杀我。
陈宇瞪大了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看向江棠镜,后者面无表情看着赵晨晨。
江棠镜往前一步,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他上下把玩,刀柄、刀尖在手指间轮番转换游走,慢慢走到赵晨晨面前。
不能杀?因为你是天时东将?可惜无人知晓你在此处,我随时杀你,都毫无后患,何来不能杀之说?
赵晨晨向后微仰,难得地敛去戏谑,面无表情盯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尖。
他心知江棠镜所言非虚。计谋失效,话又说到了这一步。前几日的无谓戏谑,现下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百鹰山庄可以不想与天时正面交锋,但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让这位少庄主意识到一些东西,等着他的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后顾之忧。
初四,赵晨晨忽然说话了,堰下,六十大寿。
江棠镜顿了顿:什么?
赵晨晨耸耸肩,好像说完这几句话,忽然间又放轻松了,脸上再度恢复一贯笑眯眯的模样:没什么,随便说说咯。
你什么意思啊!
陈宇甩了一下铁鞭以示恐吓,却发觉老大跟个铁塔一样矗立不动,那个疯子却面带微笑在椅子上微微晃头,好像脑子里在哼着什么轻快的小曲儿。
江棠镜盯着赵晨晨那笑得让人想打的面孔好一会,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留下陈宇在后面晃了晃鞭子,看看哈哈笑出声来的赵晨晨,又看看径直上了石梯的老大,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王小花正从外头回来,见着江棠镜一马当先,陈宇和大姚在后,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忙奔上来叫道:老大,你们去哪儿?
堰下,江棠镜勒马停下,王小花很快回答:好,我马上跟上——
你留下。
……?
王小花正要往山庄院子里跑,闻言愣住,不太能相信:我留下?
对,你留下,
江棠镜点头,他现在急着要走,也没打算跟她解释太多,只驱马上前一步,再次向她叮嘱:我们几日后回来。这几日内,都别去临院,别靠近地牢。
他正要奔出,王小花忽然又追上来两步,立在马前,看看其他两位同伴,又看看他,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愕然:老大,你们真不需要……帮忙吗?收敛行踪、掩护撤退——
你留下,
江棠镜重复了一遍。赶得再快,到堰下也是初四上午,他没时间再往下多说,走!
陈宇和大姚应声跟在后面,驾着快马从王小花身边掠过,她退了一步,看着大姚给她甩来一个赶紧回去歇着的眼神,就一行三人绝尘而去,留她自己孤零零立在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