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慕呈青看了过来,凉凉地嘲讽了一句: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才会不舒服呢,原来蔺世子这样厉害的人也会。
此人太讨厌了。
不和大长公主他们去谈天说地,来插什么话?
蔺北行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就算我奄奄一息,明日围猎也可以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文不与武斗,慕呈青嗤笑了一声,傲然道,有本事,你我用笔来一较高下。
两人对视一眼,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一闪而逝。
萧阮连忙打圆场:你们俩别争了,慕师兄提笔如刀,蔺大哥武艺精绝,你们俩一个是文中状元,一个是武中魁首,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阮的错觉,她的话音刚落,蔺北行原本已经舒展开来的脸色好像重新沉上了两分。
她有点困惑地多看了蔺北行两眼,琢磨着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郑晋伟在一旁看得有趣,乐呵呵地凑起了热闹:这位是靖安王府的蔺世子吗?依我看,慕家小哥儿这状元的名头已经在这里了,你的武中魁首却还在天上飘,不如这样,明日起的三场秋狩,给我们来点厉害的瞧瞧。
蔺北行脱口而出:好,那就请诸位拭目以待。
翌日一早,秋狩的第一次较量便开始了。按照惯例,第一日的秋猎是练兵,参加围猎的武将们到校场上展示各自的箭术和马术,最后以三场箭术定输赢。
高高的看台上,启元帝坐在正中央,周荇宜居右,三名皇子和新罗王子李成宇一起在左,其余的文臣武将和贵女们分列两旁,蔺北行、萧亦珩等没有在军中任职的世家子弟也在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校场中央。
锣声、鼓声一响,一时之间,校场上旌旗招展、马蹄声声,羽林军的各卫都派出了精英,在各自将军们的带领下一一策马在场地上挪腾跳跃,很是热闹。
李成宇显然对这场较量非常感兴趣,不时地向身旁的三位皇子询问,他的华语发音并不标准,生硬得很,周卫熹自持身份,很少搭话,周卫旻更是自顾自地一语不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这位王子班风,唯有周卫冀和他聊得颇为投机。
萧阮第一次见到这位新罗王子,不免好奇地多打量了两眼,前世她依稀记得也有这件事,当时启元帝并没有举办秋猎,而是在宫里办了宴席招待这位王子,不过,这样的礼遇并没有让这位新罗王子满意,大乾内乱的时候,新罗国趁机宣布脱离了藩国的身份,并出兵占领了北部边境的几个郡县,趁火打劫了一番。
今天一看,这位李成宇中等身材,五官精悍,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目视前方,眼神凝重,身体也略有些紧张地前倾着。
只是没一会儿,李成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原本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略带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萧阮有些纳闷,不自觉地往对面的蔺北行瞟了一眼,奇了怪了,蔺北行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和旁边几位文臣武将欣赏的表情大相径庭。
父皇,这些将士们的骑术如此高超,真应该大大奖赏才是。周卫熹看得热闹,高兴地道。
启元帝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陛下,崔茱儿也笑着开了口,我大乾将士威武勇猛,实乃陛下之福,大乾之福。臣女从前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旁边的一些大臣纷纷附和。
启元帝的兴致也被带了起来,转头看向萧阮,笑着问:阮儿,你看呢?朕可还记得你在赏春宴上的那一记射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萧阮起身行礼,有些为难地道:陛下,臣女的射柳只是江南那边闹着玩的把戏,这行军打仗的臣女一窍不通。
没事,你尽管说就是了,启元帝鼓励道,这不在宫里,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萧阮迟疑了片刻。
她刚才已经从李成宇和蔺北行的目光中琢磨出了一些什么,大乾天下太平太久,从先帝开始便重文轻武,武将们也都懈怠了,尽弄些花架子,糊弄外行是可以,但落在蔺北行、李成宇这样行家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前世,大乾在北、中、南三地受到了重创,眼看着就要从盛世变为乱世,和这浮夸的军营之风必定脱不了联系。
如果把她琢磨到的说出来,显然要让启元帝不喜的。
是要和崔茱儿一样奉承,迎合这一团和气的氛围;还是实话实说,让大家扫兴呢?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了抉择。
陛下,臣女觉得,底下的将士们的确演示得很好看,这马头高高跃起,各种障碍轻松而过,各部来往纵横,形成了各种阵式方队,让人眼花缭乱,她话锋一转,但是,臣女有些困惑,若是上阵杀敌,敌兵可不同于这些死物,这些看着十分漂亮的花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旁边的文臣武将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启元帝的脸色一寒。
崔茱儿笑了起来:萧妹妹,你这可是班门弄斧了,既然我们都觉得看得好看,骑术高超,上阵厮杀自然也大有奇效,陛下和各位将军们练出来的兵,还能让你看出什么破绽来不成?
萧阮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应了一句:崔姐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陛下恕罪。
启元帝眉头略略皱起,目光盯着下面的将士们看了半晌,这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阮儿的见解果然独特。
李成宇忽然插话:这位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的千金?我也觉得她说的话很特别,很对我的……我的……他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词来,却因为对乾文不熟,想了半天蹦出一个词来,很对我的喜欢!
几道目光倏地一下齐齐地看了过来,带着几分森冷的寒意,李成宇莫名打了个寒颤,摸了摸后脑勺。
周卫冀笑着介绍:这位是萧太傅的孙女,也是我皇姑婆的孙女,自然是家学渊源。
李成宇和身后的随从交流了几句,大概明白了萧阮的身份,眼中很是钦佩:果然是厉害的,想不到你们大乾有这么有见识的女子。
萧阮汗颜。
这位王子压根没有大乾男子的内敛,言谈热情浮夸,让人尴尬万分。
她刚要自谦几句把话题岔开,一旁的崔茱儿掩唇娇笑了起来:萧妹妹,你可真是厉害,连这新罗王子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这要是他想把你娶回新罗去,可怎么办呀?
以萧阮的身份,若不是她自己不愿意弄砸了赏春宴,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李成宇的这一句喜欢,实则是降低了她的身份,崔茱儿的话明褒实贬,把萧阮嘲笑了一番,旁边坐着的不乏和她交好的贵女,也都跟着轻笑出声,看过来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看戏的味道。
崔姐姐,你可真是说笑了,萧阮神情自若,新罗王子说的喜欢,可和你想的不一样,那太过肤浅。
那还能是什么?崔茱儿被她反讽了一句,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还请萧妹妹赐教。
萧阮笑着看向李成宇:王子殿下,你方才想说的,应该不是喜欢,是仰慕二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