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对马天才实在是管用,他几度欲言又止,可能在心里酝酿了不少脏话,但是还是不敢说出口来,只那么傻傻的望着杨洪军,连脸都快憋红了。杨洪军看马天才不说话了,转头看着我,我没等他开口就说道:你别说了,就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就行了,没见过你这样的警察,又要求人,还不给人时间。不过我把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和老马既然要插手这件事,咱们就一定会尽力而为,可是这人的能力有大小,如果我们没能够如约在两天时间里给你满意的答案,你可不能责怪我们,毕竟破案可是你的本职,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我这么说,既让马天才和我有了台阶下,也让杨洪军不好意思继续强迫我们。杨洪军叹气说道:原本这件事时间会更加充足,可谁知道我之前想联系你们的时候,就已经被领导传唤调查了,白白耽误了几天时间,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我可比你们都着急,这件事是东区公安分局给全市各分局发出的协查命令,我们单位就只有我有权限经办此事,你们记住,这件事的一切结果,都只跟我一个人汇报,我们的其他警察同志也会参与,但他们不知道你们也参与其中。
马天才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每次都让你把话给说完了,你真当我和凯爷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幕后大英雄啊?我跟你说杨洪军,也就是咱们现在没身份,等你兑现了你的诺言,不给咱们记几个大功的话,你看我不层层上报告死你这家伙。说罢马天才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杨洪军喝止她道:你干嘛去啊?马天才一边转身一边摸出电话来冲着杨洪军扬了扬说:我打电话查线索去啊,还能去干嘛,这地方臭死了,我去外头透透气。
说完转身离开了包厢。杨洪军对杨安可说道:安可啊,今天可是你自己要求跟着来的,现在情况你也知道了,你觉得你能帮上什么忙?我这才察觉原来今天的讨论本来是没有杨安可是她自己硬要来的,于是杨洪军的语气中充满了那种对杨安可的不理解。杨安可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万一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呢?我又不想当警察,给你们打免费的工行了吧,任何需要后勤保障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杨洪军怒道:真是小孩脾气,这里说的是连环杀人犯,你胡闹什么?
连环杀人犯。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背心一紧,微微有些害怕。倒不是因为之前我们经历过的那些凶手不可怕,而是连环杀人犯听上去更加吓人而已。我始终相信人的本性是慈悲的,杀人犯之所以能够下得去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已经把慈悲丢到了一边,冷漠占据了内心。那么连环杀人,听上去除了冷漠之外,还有变态和凶残。
杨洪军对我说:凯子,你跟家里打个电话,说今晚回家稍微晚一点,现在你就跟我走。我一愣问道去哪儿啊?杨洪军说:还能去哪儿,咱们去东区公安局,去看看前三名死者的生前照片,还有最后一名死者的尸体。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我这大晚上的去摸尸体?杨洪军横眉望着我说:怎么,你害怕啊?我不吭声了,心里骂了好多句脏话,自打认识杨洪军之后,我可真是做了好多我一辈子都没做过的疯狂事。无奈之下我只能站起身来跟着杨洪军走出酒吧,杨安可对那个被炸成薯片的尸体好像接受不了,于是就借口说不去了,回家去等我们的消息,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就行。
我心想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能帮上什么忙,别跟着捣蛋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接着我坐上杨洪军的车,直奔东区公安局而去。路上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稍微晚点回家,让家里人别担心,我现在跟杨洪军在一块儿。我妈说就是你跟他一块儿我才担心呢,这杨警官每次来找你,准没好事。一番责备之后,我妈还是叮嘱我小心一点。
东区是我们这座城市最近十年来一直在重点建设的新区,因为城市发展的缘故,许多位于老城区里的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学在政府的扶持下纷纷在这个区开设新校区,以前的老校区都留给了那些研究生和博士生以及成人教育的学生们,其他大学生就都去了新校区上学。所以整个东区林立着各种大学,有着浓重的书卷气息和青春的感觉。我是一个刚刚从大学里走出来没多久的人,对于那份感觉还是很怀念的,即便现在已经是晚上,但是还是有许多大学生在路边吃着烤串,或者三五成群地逛街谈恋爱,街上还是比较热闹的。
东区除了是新校区的集中地之外,还有很多因为新区开发而蜂拥而至的地产商在这里修建的各种名盘,第一个死者死亡的地点就是一处知名开发商修建的高档住宅小区。而当然也有那种十多年前修建的相对老旧的小区,例如最后一个死者就死在那里。
到达公安局已经是接近晚上10点钟,值班民警早就得到了我们要来调查的消息,早早就在候着我们了。东区民警问起杨洪军我是谁,杨洪军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他的助手,是搞技术侦查工作的,具体身份保密。由于警队内部有比较严明的保密制度,所以对方也就不多问了,既然有了杨洪军的担保,那么我究竟真实身份是谁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除了先前杨洪军丢给我和马天才的两叠案件材料之外,东区民警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新材料,仅仅就只有死者的生前照片了,他说前面三位死者因为定性为意外死亡,家属也从未想过会有谋杀的可能性,除了第三名死者被渣土撕成了碎片之外,另外两名死者在死亡当天就被家属接走了尸体,办理完丧事也就迅速火化了。第三名死者比较麻烦,缝合尸体花了不少时间,但是此刻也已经火化了。
民警递给我的照片,都是一些类似于登记照的那种,但又有别于身份证上的照片,这些比较写实一些,不像身份证那样把人照得人模鬼样的。现有死者三男一女,从照片上来看,我基本上能够得出一些基本的骨相,然而结合这些骨相,我则能大致推断出死者生前的性格,加上死者身份信息的辅佐,我用小六壬和奇门遁甲进行缩小范围,很快就把这四位死者在仅仅只有照片和生日的情况下,认识了七八成之多。
既然杨洪军说死者之间并无关联,那么我也只能从各自的性格当中去找寻一些相似相通之处,因为我觉得如果性格上的某个部分若有接近的地方,那么在遇到同样情况的时候,或许做决定的方式和态度这些死者会比较接近才对。对比了很久,我察觉到这些死者普遍具备一个特征,就是他们或许都是内心敏感,将自己保护得非常严实的人。
尤其是第一个女死者,她双眉眉尾下坠,眉毛也生得比较平,虽然整体外观看上去是个比较时尚的中年女性,但因为眉形的关系,造成她的脸看上去有一种忧郁、甚至是沮丧的神色。
也许是心理作用作祟吧,在我明知道对方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我再看这些照片,仿佛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种将要死去的样子。
第66章 死者
我告诉杨洪军,第一个死者发际线高而且平整无幅度,额心正中央有一个尖角凸起,造成整个脸的上半部分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桃子的形状。且这个女人是瓜子脸,颧骨平整,下巴在下颌骨那突出的骨节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的尖。人中有痣,这通常来说是一种不太好的表现,尤其是当这一点放在女人身上的时候。通常女人若是人中带痣的话,则意味着性格开放甚至豪放,不管男女,都是感情丰富的象征。在中国古时候,这里有痣的女人往往被当做是有红杏出墙可能性的人。
这一点从女人的嘴巴上可以加以证明,因为她的上唇薄下唇厚,且上唇薄得有些过头,足以证明她情感丰富甚至滥情,但同时却非常凉薄。厚下唇意味着她的欲望远远大过于情感,这就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开放豪放之人,这样的女人加上懂得打扮,长得也不难看的话,出轨偷腥的可能性相当之高。
不过也并非全无是处,因为这个位置有痣,也多少会有旺夫催财的含义,或许古人认为一个女人若是旺夫让丈夫变得很有钱,那么丈夫对自己妻子的关注也就少了许多,红杏出墙大概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这种女人可能会由于比较空虚或者瘾大,导致常常会有不安全感,这样的感觉会让她变得敏感,从而对自己的保护有些过头。由于照片是正面的,我无法看到女人的耳朵,如果耳朵耳沟细长,耳屏有波浪状的话,那几乎就能够断定我的猜测是绝无偏差的。
第二个死在自己浴缸里的男人,从照片上来看感觉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杂乱的胡茬子,精瘦的面容,牙齿有点龅,两颗上门牙微微露出了嘴唇。他的嘴唇上下都比较厚,还因为龅牙的关系微微有些外翻,鹰钩鼻,鼻翼的部分比鼻尖的位置高出不少,以至于让两个鼻孔从正面的角度看是有点朝颧骨方向歪斜的。颧骨则不算大,但靠近鼻梁这一侧稍微有点突出。短眉而且眉毛很淡,眼睛是细长状,左眼皮上有一块不算明显的胎记。两只眼睛外侧的眼角微微朝上,整张脸看上去会有一种明显的此人是个心机深重的笑面虎的感觉。
当然我们不能以貌取人,单单从这个死者的骨相上来说,他应当有一定的权位,这个地位可能来自于他多年的勤勉奋斗,但是他的短眉意味着志短,换句话说就是能力有限,也许渴望得到更多,但是实力却不够的感觉,歪鼻孔的人大多性格比较内向甚至阴郁,做事不动声色,有厚积薄发之功,然而上下唇都厚而且上排牙外凸的状况来看,则是嘴上凶悍不饶人的表现。于是我觉得这个人可能因为自己长相有些奇怪的原因成长过程中常常被人取笑,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所以不善于与人交流沟通,同时比他人更加努力,不过由于缺乏交流技巧,常常会言语中得罪人,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按照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经济上不成问题,但身边是没有贴心人的。
同样的道理,这样的人,也会比常人敏感,习惯于自我保护。
而第三个死者的状况则更加明显,他正面的头型有些像一个梭子,因为头顶的部分有点尖锐,当然这不排除是他的发型导致的,但是就我看到的来说的话,这样头型的人加上招风耳,断浓眉和双下巴,就足以说明此人自尊心极强,强到不容许他人有任何对他的微词,也许常人觉得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别人指出了认识改正就是了,但是他有可能是那种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会自己纠正悔改,但是嘴上却要坚持己见,一副甚至是对方错之极也的模样。
加上此人是剑眉,双目之间的距离较近,说明他的格局也不算高,是一个只顾眼前的实用主义者,这样的人自尊自负,不轻易接受意见,会给人一种油盐不进的感觉。当别人对他的感觉被他所察觉到的时候,他非但不会及时调整,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用行动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拿我没办法。
他同样也是敏感之人,敏感来自于太过在意他人的眼光,以及过度的骄傲自负。
结合此人的职业,是一名工程监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职位,往上都是能压住他的领导,往下就是他能压得住的民工,这样的性格或许无法讨好上级,但压制那些老实巴交的民工,还是绰绰有余。
第四个死者一脸富态,而这种富态则是后天的。单从骨相分析,此人是一个投机分子。懂得审时度势,也有较好的把控风险的本领。鉴于他名下房产不少,却还住在一个相对老旧的社区,说明他平日里为人低调,在人前隐藏得比较深。按照我市的地价房价,普通老百姓在这个区域能有一套独立产权的房屋已经算是不易了,而他的房产却分部在市内好几处位置,从东区民警给过来的资料显示,他最远的一栋房产甚至还是在外省,在我国南方的一个海边城市。这些房屋的总产值加起来,此人起码也是身家千万。然而他的职业却是一名国企高管,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权钱交易的可能性了。
此人的骨相也体现出他的敏感和自我保护,除此之外,还有多疑跟谨慎。或许这些都来自于他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在隐藏自身的时候,把自己层层包裹了起来。考虑到他和亲戚之间的关系冷漠,想必此人也有些六亲不认。
当我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杨洪军,尤其是最后一名死者,我说得格外仔细,为的就是既然已经能够看出来,那么就不必真的上手摸了。但是杨洪军却不肯,他一直觉得看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是要亲手摸了才足够准确。在他的坚持之下,我只能忍着泪水跟着他走去了停尸房。
公安局的停尸房看上去都差不多,有种非常古怪的味道。当尸体被取出来的时候,还因为冰冻的关系散发着阵阵白色寒气。而我看到这人的脑袋的时候,恶心得我差一点吐杨洪军一身,以为这家伙的脑袋就好像我们小时候吃过的炸汤圆,炸得金黄金黄的,眼睛也没有合拢,整个眼珠子已经变成了白色中透着一点油炸的金色,嘴唇上的皮肤已经飞了起来,好像是我随便对着他吹上一口气,就能吹出一地的油渣子来似的。
戴上手套,我就站在尸体的头顶开始摸,头发已经全都因为油炸的关系和头皮黏在了一起,而我触碰到他的时候,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家里煮饭由于水加少了,于是在米饭底下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锅巴一样,硬邦邦的没有弹性,而我也不敢用力按,生怕一个用力过猛,直接在他嘎嘣脆的脑袋上按出一个洞来。尽管我无比小心,却还是在按此人耳朵后面的时候,因为需要把手指伸进去,所以不得不把耳朵微微朝着鼻子的方向顶一顶,我还以为这一顶会让耳朵整个好像薯片一样脆掉,但是却更像是在拧毛巾,随着耳根子的弯折,从耳朵上冒出一些颗粒状的油星子来。
我虚着眼睛尽量不去看不去想,赶紧摸完就了事吧。也越是着急,我就越紧张,最后耳朵后面也没能摸个太仔细,我就迅速撒手,对杨洪军谎称道我基本上确定了,他的骨相跟我先前说的一样。
而说完这句话,我就真的没能够再忍住,一阵胸闷作呕,哇地一声把刚刚在酒吧里喝的西瓜汁伴随着我的胃酸,吐了一地。那血红血红的西瓜汁,看上去很像是在吐血。
这一次呕吐,算是把我之前挤压的种种恶心感一次性爆发了出来,吐得我的腹股沟的隐隐作痛了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杨洪军一边扶着我一边拍着我的背说道:凯子,哎!真是难为你了,可是没办法,你可是我寄予厚望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吐得有些虚脱了,我真想把我嘴里呕出来的一粒西瓜籽喷到杨洪军的脸上去。休息了一阵之后,我告诉杨洪军,这几个死者如果放到芸芸大众当中,或许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因为并无太多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正所谓相由心生,骨相依旧也是如此。今天看到的内容当中,大部分都是这些人不好的地方,或者是比较明显的缺点,其实这是因为他们也许一副外表无害的样子,可是放到摸骨师手上,其劣根性,就会一览无余。
我告诉杨洪军,单单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根本不能说明这些死者是死于谋杀,如果你一定要说那七天死一个人的规律是一个犯罪的规律的话,此刻看来,巧合的可能性会更大。但是咱们也赌不起,如果后天真的再死一个人,咱们由此来推翻理论的话,很明显,至少咱们白白牺牲了一条人命。
杨洪军问我,那是不是你现在已经调查不出更多的线索来了?我说是的,目前我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除非马天才能够带回来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第67章 教会
杨洪军听我说完后,就拿出电话打给了马天才。此刻距离马天才在酒吧里跟我们分别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可杨洪军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连续打了好几次,都始终是忙音的状态。马天才的电话一直比较多这我是知道的,可见此刻他虽然嘴上跟杨洪军怼着,但还是在忙着做调查。
停尸房这样的地方我可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于是杨洪军见电话打不通,也就带着我到了东区民警的办公室。值夜班的同志和杨洪军说着话,我则坐在一边尽量平复我的情绪。刚才摸到的那具尸体,甚至让我感觉比早前那具泡得发胀的尸体更加恶心。我想我今晚是很难入睡了,因为我很可能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种硬邦邦的触感,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此刻的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平日里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床上准备睡觉了,但是今天却说什么也没有丝毫睡意。这时候,马天才给杨洪军打电话了,杨洪军接起电话之后嗯嗯啊啊了许久,马天才在那头说了不少话,看样子今晚这几个小时加急的调查,有可能还真让他查到一点什么东西。
挂上电话后杨洪军就对我说:凯子,走,我送你回家。我正纳闷怎么这就算是调查结束了吗?杨洪军则一脸神秘地告诉我:车上咱们再聊一会儿。
回家的路上杨洪军告诉了我马天才打电话说的内容,辛苦调查没白费,还是查到了这些死者之间的一个关联。马天才先找人查到了这几个死者的相关信息,和我所推测的相差不大,马天才继而去寻找这些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过的照片,其中有几张照片引起了马天才的注意。
马天才告诉杨洪军,这几个人的照片当中,都有一些在自己家里的自拍,而通过对自拍照片环境的分析,马天才看到四个人的照片里,或墙壁上挂着,或柜子上摆着,或沙发靠椅上放着,都有一个十字架。马天才说,因为这个发现,他觉得这几个死者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同为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