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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河似是没有察觉,仍然半失着神儿自说自话。
我呀,虽是父王的嫡长子,可父王忙于他的大事,从不曾上心于我。母妃总为此神伤,我为求她半刻宽慰,卯足了力气讨父王关心,也不过在能处理一些政务以后,得了他一句褒奖。入进以后,我为得他认可,在京中苦心经营这许多年,没想到竟一朝毁于你手,你若是个人杰也就罢了,可偏偏却是个名动京城的纨绔子弟!
我屡求父爱而不得,不惜为此背上叛国之名,你却只肖一时兴起便将我心血毁于一旦,后果也不过是你父两句训斥;我为得皇上信任,什么事儿不曾做过,可你不过三言两语便叫皇上伤我一顿庭杖,人人皆疼惜纵容与你,却要苛待我至此……我可不是羡慕你吗?
我梦寐以求的,你生来就有,我求而不得的,你信手拈来……就连那凌君彦待你都与旁人不同,苏子叶,临死之前我都想知道,你究竟好在哪里?
当初凌君彦进京,楚清河是京城头号青年才俊,相邀多次,才不过与凌君彦喝了顿酒,却不想苏子叶不过在外头喝一喝花酒,再进宫说一说好话,便跟凌君彦如此亲厚,为此自己那父王可没少责怪。
凌君彦待我与旁人不同?苏子叶终于开口了,说话间却笑得讽刺,他还要借我之手立功,自然待我不同!
当初真是傻的可以,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竟未发现丝毫不妥之处,现在想来以往那些所谓情义,才真是可笑。怪不得旁人难见一面的凌大将军居然肯屈尊与自己这纨绔相与,他是忠臣,自是奉了皇命行事,可惜自己愚笨,皇上多次把自己与凌君彦跟前儿塞,自己竟丝毫未察觉,还满心欢喜的就凑了上去。
哪怕到最后,刘朔、表兄都看的分明了,自己竟还傻想着非要当他的面问个清楚,只是如今进了这死牢,哪儿还见得到人家镇军大将军呢?
楚清河到底是以质子的身份在京中混的风生水起过的人,虽然进天牢早些,后来的事不全知道,但见苏子叶的模样大概也猜着了几分,又觉着自己有些可笑。
原先羡慕苏子叶也就罢了,如今想来,皇上太后的照顾,旁人的青睐相加不过也是有原因的罢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却是依旧觉得自己不如人。
苏子叶,你多少还有疼你的父母,我却在最后关头被我父王做了弃子,至于母妃……大约有七八年未见了吧!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吧,楚清河这话里头,竟有些宽慰的意思。
大约吧!苏子叶一笑,可最后,不还是沦落至此吗?
才说着话,就听得牢门一层一层被打开的声音。
苏子叶不由惊坐而起,见了来人,却又兴趣缺缺的躺了下去。看模样倒像是宗人府的人,八成是来找楚清河的吧!
只是没想到自己,到今日竟还盼着那人能来。
才出着神儿,来人就已经打开了隔壁牢房的门。
世子爷,皇上宅心仁厚,念及血脉同宗,这等谋逆大罪,尚能留您与王爷一个全尸,您吃了这顿饭,便上路吧!
苏子叶闻言不由心惊,朝楚清河这边看了过去。
楚清河却从容,只是凄然一笑,对来人道:我在这京中十余载,却也未曾感受过片刻皇恩,这恩便不谢了,宫里赏下来的菜色,本世子也吃的腻歪了,想必毒药应该在这酒里吧!
说话间,便自顾自倒了杯酒,朝着苏子叶遥遥举杯,道:想不到为人一世,最后送我的竟是你,你我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苏兄,在下敬你!
楚清河,你……苏子叶怔怔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
拿酒终于被楚清河一饮而尽了。
皇宫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连那毒酒想必也是沾之即死,楚清河喝了两盅后,又似心有不甘,便问送酒之人:我父王,可去了?
那人倒还恭敬,微微一欠身才道:送了您便去送王爷,世子若有孝心,可在黄泉路上略等一等。
这是自然,只是也不知那路上又是何等光景,还求这位大人趁活着的时候替我带一句话吧!
那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请讲!
劳烦大人替我问上一问,撇过他那大业不谈,身为人子,我这一生可有那么一刻叫父王为之骄傲过?
话才说完,一行黑血便打嘴角流了出来,不多时人已没了气息。
眼睁睁看着楚清河死在自己眼前头,苏子叶我心中怎能不凄苦。皇上也好,端王也罢,果然世间最寡淡的便是皇家的情义。原先觉得这人可恶,如今剩下的倒也只有可怜了,只是现在还有自己可怜他,也不知何人还能来可怜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