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莫怕那施五,本官此次前来,就是替尔等,以及尔等夫君儿子父亲讨个公道的!
县尊大人这是……这是要跟施五硬碰硬啊!
一听此言有针对施五的意思,就连里正郑平,也畏畏缩缩起来,不敢看李文柏的眼睛,大人,我们……我们……
见到此状,李文柏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质问道:你们就如此就怕施五吗?
施五之害,不过一二人之性命,有本官在,他尚不敢草菅人命!李文柏脸色一变,语气也带着几分严厉,可你们别忘了,你们屯里一百九十二个壮丁,都替施五卖了八个月的命!若是施五这八个月做了什么叛国投敌之事,那么你们郑家屯,便也有叛国之嫌疑!叛国是什么罪名,郑老翁,您不会不清楚吧?
啊?郑平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着,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叛国……叛国……这……
其实郑平和郑家屯的所有人都一样,一辈子简简单单,面朝黄土背朝天,屯里出个斗殴伤人,都能引出祖宗家法。谁也不曾想过,叛国投敌这四个字。
叛国投敌,这可不是全村死绝就算了的。这可是要诛九族,遗臭万年的啊!
郑平再也撑不住,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悲戚道:县尊大人,我……我们郑家屯,世世代代……都……都是良民啊!莫说……莫说叛国,就是对当差的差人,也不曾吐过一句污言秽语啊大人!您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大人!
李文柏连忙扶起了老人,虽然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但他却见不得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跪在他的面前。
抚慰道:老翁,本官正是相信尔等,这才亲自到此,与尔等讲述这其中的利害。否则,天黑雪大之际,本官何必逗留于此?
听李文柏这般说,郑平和众妇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大人能……能提小的们做主,小的们什么都听大人的!
郑平此刻哪里还想什么施五的利害啊,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屯里的壮丁,洗刷那什么叛国投敌的嫌疑!
见目的已经达到,李文柏点了点头,盯着郑平,一字一顿道:
本官,要你们五日后,到县衙,击鼓鸣冤,状告一个人!
果然,要状告五爷吗?
郑平心中恐惧,但这次终于没再说什么。
李文柏看穿了郑平所想,摇了摇头,不是状告施五。
你们要状告的,便是本官——李文柏!
李文柏又给郑平和一众农妇,讲了一遍五日后县衙公堂的具体流程,和详细的问话答话后,到了酉时末才和李二等五十名悍卒往县衙赶。
望着隐入风雪中的李文柏等人,郑平朝着风雪拜了一拜,才被众农妇扶起来。
二叔公,咱们……咱们真的要状告……状告县尊大人吗?王氏搀扶着郑平,怯怯地说道:他可是县尊大人啊!
确实,县令是一县之长,是百姓的父母官,在他们的思想里,县令是明辨是非、断案判生死的存在,哪有民告官,子告父的道理?
哪怕李文柏已经将事情的缘由,以及诸多事宜经过,都和他们说道了一遍,但众人心中,还是不太敢想。
郑平望着李文柏离去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咱们交合县,来了一位好官啊!
见众人不解,郑平脸色严肃,看着众人说道:从今日起,你们都把嘴巴闭严实咯!今天发生的事,半个字儿也不许传出去!都看好自家的娃儿,哪个要是说漏嘴传出去了,老夫打断他的腿!
郑平在郑家屯做了几十年的里正,其威望不可谓不深厚。听他这样说,众人都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等五日后到了公堂,全部按照县尊大人刚刚说的做!这可是关乎我们整个郑家屯的生死存亡,谁也不许坏事!都听到了吗?
是,我们都听您的,听县尊大人的!
……
李文柏骑在马上,一边向着县衙的方向疾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几天的计划安排。厚厚的积雪堆积在他的两肩,都没空去掸。
李二和五十个悍卒都在无声赶路,道路上除了风雪的呼呼声,便只有脚步和马蹄的声音。
钱楷在赶路的同时,时不时地转头看着李文柏,眼神复杂。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县衙干文书也有些年头了。什么样的县令没见过?
但是像李文柏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畏强权,为民请命就不说了,这点只要是个清官,大多都能做到。
可李文柏刚刚那一波操作,可着实把钱楷看呆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李文柏让他记录询问对话,要做证据,钱楷还觉得这个县尊太莽撞,不该这么急着和施五撕破脸皮。可施五一走,李文柏竟然找上了郑家屯的村民!
大义凛然,激起民愤,恩威并施,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一套一套的,可见他对这民心甚至是人的心理的把控,到了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步!
如果不是看李文柏年轻,钱楷还真不敢相信,这家伙是第一次做官!
这次以后,钱楷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抱紧这位县尊的大腿!以后再也不能把这位新来的县尊,当年轻人看了。这简直就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啊!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错靠山。否则,他真不敢想象,对面这样的敌人,他能几条活路。
……
等到了县衙,已经是戌时了。
李文柏和李二交代了下相关事宜,便让其与众兄弟都退下休息了。
忙活了一天,他自己也该好好洗洗睡了。
今天这般高调出城,虽然没有找到那些壮丁,甚至还和施五撕破了脸皮,但也并非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