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之语,学生谨记。林曦笑眯眯地说,又大逆不道地加了一句,老师您说的对,皇上可真糊涂。
这话他可没说!白老先生吹了吹胡子,不过最终没反驳,只是道:虽为头名,然切不可因此自满,火候未到家,笔力终究薄弱了些,下届会试便在明年,你可要参加?
自然。
那便忘了今日成绩,刻苦攻读无需为师多言。会试网罗天下英才,各地省份的才子齐聚京城,那才是真正的水准,他人寒窗苦读十年方能有所成,如你这般,若不下苦功夫到时候考个同进士回来,为师定要扫地出门。
又是这句话,他都被扫地出门多次了。
林曦好笑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学生好歹是解元呢,虽如老师这般三元及第不容易,一个进士还是有把握的,若真考了个同进士,我自己都无地自容了。
白老先生冷哼一声,大话好说,别闪了舌头就是。
林曦得了榜首,这样的喜事,林府上下自是最高兴。
林管家一早便摆了老爷夫人的牌位,等林曦从白府归来便燃香以告。府中的下人这月都多发了一倍银钱庆贺,整个喜气洋洋。
又有永宁侯府的送来贺礼,齐妈妈亲自来请林曦过府说话。
好好,曦儿果真有乃父风范,明年高中指日可待了。太夫人紧紧地握着林曦的手,欢喜地看着林曦,满脸的欣慰。
外祖母可还记得初到京城之时与您说的话,曦儿正一步步地实现它。
及冠之后便是成人,林曦不便如年少那般倚靠在太夫人身边亲昵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站在面前,修竹般挺拔,白玉冠下乌压压的头发梳起,看起来温文尔雅,君子端方。
太夫人微眯着眼睛回忆,然后笑着颔首道:记得,曦儿有此志气,有此毅力,当有大造化,不要懈怠才是。
谨遵外祖母教诲。林曦叩手行礼。
何须如此。太夫人失笑道,你大表哥那时第五名,定了凤来居的上好席面,宴请了亲朋友好庆贺。解元更加不易,你两个舅舅的意思是要大办,你怎说?
永宁侯嫡长子的身份高贵,勋贵之家忽然出个举人可不容易,大操大办是应当的。
不过林曦之前的及冠礼已是太受瞩目,这会儿再广而宴请怕是风头太劲,他的身份不显,只是因为有个好老师才与九皇子交好,受皇上青睐,若自身不持,容易受人病诟。
于是便劝道:此次考试,策论我已默下请老师点评,老师评道此文立意不深,论点老生常谈,笔力稍显稚弱,解元之名其实难副,只是投巧了考官,又看在老师的面上才有此成绩。舅舅们的心意,曦儿万分感激,只是经老师详解,深觉自己才能不足,恨不得立刻弥补,还有一年的时间,曦儿想闭门苦读,争取来年下场还能考出此次成绩,届时还请舅舅们操持。
自家外孙素来秉性谦逊,温和安静,这是极好的。
虽有遗憾,不过小心谨慎总是无错,太夫人越发慈爱地看着他说:也好,如今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待高中进士再宴请不迟,外祖母便等着曦儿打马游街的时候了。只是读书要紧,自己的身子却万万不可懈怠,你体弱,该休息的时候不许再用功,须知健康乃万事根本,就是皇上也不敢用一个虚弱的臣子,可听明白了?
林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您放心,孙儿晓得。
林曦陪着太夫人用了晚饭便回了林府,按照往日,再晚些时候,总会有一个矫健的身影攀上林府的墙头。
只是烛光如豆,团团进了书房,给林曦剪了烛心,又将另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换下,忍不住劝道:少爷,不早了,不如先歇息吧。
那位爷要来,就是不留灯也摸得进房门的。
什么时辰了?林曦放下笔,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舒缓酸涩的眼睛。
亥时一刻了。
烛光太暗,林曦有些撑不住,便点了点头起身,留团团给他收拾书房。
由圆圆服侍着更衣洗漱,然后上了床,林曦闭了会儿眼睛,可却又忽然睁开,唤道: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过了一会儿圆圆轻脚进来,听说王爷昨日一早便去了京郊营,至今还未回来。
闻言林曦皱了眉,赵靖宜交了兵权便闲赋在家,虽节制巡防营但有指挥使章毅在无需他监管,相对的倒有个去京郊营练兵巡视的差事,不过并不重,隔着几日去看上一看便罢了,极少有夜不归府的时候,可是有大动静?
他让圆圆吹了蜡烛下去歇息,然后缩进被窝,想着近日朝中之事,却毫无头绪。
不为官连消息都是滞后的,最终林曦叹了口气,下了刻苦攻读早日高中的决心,便闭眼睡去。
第二日林曦没有去任何地方拜访,只是留在家中温书,不过睿王府的消息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九皇子,还有从睿王府刚牵来的赵小世子。
林叔。
表舅。
十五岁的赵靖宇牵着十岁的赵元荣进了院子一路走来,看到林曦露出两张笑脸。
林曦快步出来朝九皇子轻轻行了一礼,笑道:今日怎过来了,崇文馆功课可是轻松?
请示了父皇方得出宫的。对了,我还带了父皇的赏赐,他说明年春闱好好考,朕等着封你个三元及第!
林曦真是哭笑不得又诚惶诚恐,谢主隆恩,学生尽力而为。
九皇子笑着露出牙说:我也等着林叔的好消息呢,不过这个还早,先不说了。你恐怕不知道,我要离京了。
九皇子笑着说完,果然见林曦露出惊讶的神色,脱口而出问:什么时候的事?接着又说,先进屋说吧。
上了茶,又送上精致的点心,丫鬟退了下去。
这时九皇子才缓缓道:昨日父皇才下的旨意。林叔怕是还不知道,山西巡抚上了折子,道临山县遭了匪患,一帮穷凶极恶的匪徒占山为王,抢劫山下村民,还强行拉壮入伙,这不答应便要被杀害。如今已是成了气候,入了县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灭了不少富户,不明真相的民众还称赞其侠义之风。知州看了情形不对便请了山西军剿匪,然而没想到这匪徒凶悍,山西军溃败,助长了他们气焰,不得已只能上奏求父皇下令围剿匪患。
说到这里,九皇子颇义愤填膺,民众愚昧,不知道有多少又被诓骗了去,好好的良民变成了匪徒,唉……
这入山为寇总是有理由的,临山县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才有此匪患,不过原因已是不重要,皇上既然下旨,剿匪便事在必行。
知晓了这些,那么赵靖宜连日宿京郊营便说得通了,怕是马上便要拔营剿匪去。
林曦问:剿匪凶险,殿下从未出过京城,更无对敌经验,刀光剑影危险重重,皇上怎会忽然间想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