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有话,让宁珞有口难言。
末了宁臻川打了圆场,说是婚姻大事,且容他们几个仔细考虑几日再行答复太子妃娘娘。
出了门,宁臻川把宁珞拉过一旁,神情凝重地道:珞儿,你想好了,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嫁给瑞王殿下?要知道,这梦毕竟是梦,做不得准,若是你错过一场好姻缘,那便是悔青了肠子也来不及了。
宁珞决然地点头:爹,我早已经想好了,就算我去道观修行,也不愿嫁给他。
既然如此,那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宁臻川沉吟片刻道,你要马上议亲,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陛下赐婚我们也有理由拒绝。
宁珞呆了呆:马上议亲?
我和你娘回去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你也回去好好想想,做个定夺,宁臻川轻抚着她的头发,语声温柔,万事有爹呢,别怕。
宁臻川的语声温柔,好像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可宁珞怎么能不怕呢?
杨彦的手段她知道,只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可和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感情的人成亲,这也让人不寒而栗。
该怎么办?
她不由得愁肠百结,要是景昀……喜欢的是她,那该多好啊。
梆子鼓在外面响了起来,已经快三更了,四周一片静寂,今晚值夜的是紫晶,想必已经在旁边的茶房中睡下了。她跳下床来只着了罗袜,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边,还没等她推窗赏月,笃笃两声,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来。
谁!宁珞一下子按住了窗棂,差点惊呼出声。
别怕,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了响起。
☆、第28章
宁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昀这是要干什么?要是让人瞧见了被当成贼打出去,他可真要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她背靠在窗棂上,嘲讽道:堂堂定云侯世子,怎么还做出这般偷鸡摸狗的勾当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就叫人了。
珞妹,我有事问你,你爹不让我见你,你哥又防贼似的防着我,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景昀压低声音道。
又问我那首曲子是谁教的吗?宁珞生气地道,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景昀平生头一次有点发懵,从前的宁珞看上去乖巧懂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娇蛮不讲理了?
他没有哄女子的经验,有些慌了手脚,好一会儿才道:你答应过要替我做一件事情,可不能反悔。
宁珞这才想起来,当时求他帮宁珩的时候她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她忿忿地咬了咬唇,不服气地道:那是说如果影响了你的春闱的话……
对,影响了,原本我应当能得榜眼。景昀一本正经地道。
宁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一阵寂静,不一会儿,窗棂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咔哒一声推了开来,景昀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窗外夜风微拂,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将他的轮廓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光,比起白日的定云侯世子,此时的景昀褪去了冷厉,更显隽逸。
此情此景,若是两情缱绻、夜话西厢,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宁珞无来由地感伤了起来,一双眼中盈盈泛着水光,语声便有些收不住地发哽:你欺负人……
景昀顿时着慌了起来,在背后摸索了片刻拿出一个包裹来:珞妹你别哭啊,我不是欺负你……这……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你看好看吗?
他的手笨拙地一抖,手中有一片白色倾泻了下来,宁珞定睛一看,居然是条白裙。
那白裙华美,裙摆处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花瓣重重叠叠,由浅入深、栩栩如生,而白裙外覆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一阵清风吹过,那轻纱扬了起来,碰触在宁珞的指尖,端得是丝滑细腻,显得非是凡品。
宁珞惊愕莫名:这……你送我这衣裙做什么?
珞妹,景昀屏息看着她,恳求道,你能穿上这件裙子让我瞧上一眼吗?
宁珞如遭雷击,许多被忽视的细节在她脑中走马灯似地掠过,她的脑中混沌一片。
我在等人。景昀在太清别院的那片梨林中对她道。
元熹的性子我最清楚,认准了不会轻易放弃,我虽然不知道那姑娘是谁……连身为好友的宁珩也不知他心上人是谁。
珞儿,这首江南小调的确好听,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前世她自己最爱弹的江南小调景昀居然听过,还如此急切地追问。
是啊,说不定有人身子不好,我学上一些也能有些用处。前世的她缠绵病榻,今世无人得知。
难道说……此时景昀的心上人就是前世的她?不知何故,景昀只是依稀仿佛有些印象,所以景昀苦求不得,就算是有一丝半点的线索,也不愿放弃?
身上一忽儿热一忽儿冷,心中一忽儿狂喜一忽儿不甘。
狂喜的是,前一世景昀的确对她情深似海,就算阴阳两隔,到了这一世依然放不下她;而不甘的是,此时景昀喜欢的依然是过去的那个她,她无法将重生之事和盘托出,更不知道景昀能不能相信这几近荒谬的事实。
你……是要我穿这件裙子?宁珞的声音低哑,缓缓地道,你可知道,你半夜到了宁府和我私会,已经于我名声有碍,现在又要我这样,我……怕是只能青灯古佛,去道观常伴圣人了。
景昀语塞,他虽然心里有了十分之七八的把握,宁珞就是他梦中的白衣女子,可万一呢?他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必定会将宁珞娶入家门吗?不会……有人知道的……他涩然地解释。
宁珞凝视着他,终于嫣然一笑,叹息着道:罢了,就当是我欠你的吧,你在外面稍等片刻。
窗棂合上了,景昀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