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看到虞子婴真面目的人都吓得够呛,一阵惊悸,毛发着了魔一样地冰冷地直立起来,不是指着她虞子婴惊骇大叫,就是吓得脸色惨白,一脸没回过神的呆样。
鬼?妖?
虞子婴蹙眉,不由得伸手抚了一下脸上凹凸不平的位置,她不知道她的脸究竟遭了有多少道口子,泛白的皮肉又是怎么狰狞翻绽开来,却潜意识地知道这张脸并不是她的。
耳中不断传来他们各种胡乱猜测与诋毁搬弄的言语,因为太过惊奇震惊,他们甚至已经忘了去质疑、紧张眼前这个人是怎么一个人从十几丈的地上蹦哒上来的,与她此刻的目的。
嫌他们七嘴八舌太过聒躁,虞子婴斜斜一掌扫过,风飞雪卷,惊芒贽电,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浓浓的寒意夹带着狂暴冷风,将他们卷起打得一个踉跄不稳,尖喊不断,在半中哎呦地圈了几圈后,便失力通通地撞向地面,重力撞击中,滑出一条长长的雪痕。之前她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安静,现在却又觉得这个世界……太吵了。
轻松解决掉这群喽罗小兵,她动了动,身上覆满的雪絮絮而落,一阵不经意的风拂过,发飞衣袂飘扬,残风卷着晶莹雪榍流转于她周身舞动,带着她的视线不经意朝燕京城一看,下一秒,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若说城外是一个冰天雪地晶莹剔透的世界,那么此刻燕京城内就是一个精心雕琢,透着神圣,庄严,纯净高雅而唯美的纯白天地。
空气中隐隐飘来了一阵清香,她看到城中遍布一种洁白无暇的百合花,它们在城中各个角落竞相开放着,一朵朵花儿秀丽多姿,花瓣向后轻轻翻卷着,一簇簇,一盆盆,一片片……最后聚集成一座纯白的花城。
城中所有高大的绿树,都绑着一种绣织着凤凰于飞的白色绸锻,远远看去,垂落如须,类似某种神圣的祭祀典礼,充满神秘与庄严。
从城门而入的朱雀街道,一路延伸铺着白色地毯,道路两旁则摆放着金饰托柱,托柱上亦是一捧捧的纯白馥郁花团,一列鲜花望向尽头,营造出了一种令人无限向往的极致浪漫。
风雪弥漫,琼树玉叶,树缠树绕树,相拥到耋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
整座城到处都是被刻意装扮的白色的,像是特地准备打造一座白色王国,唯有皇宫用红绸布置了一片喜庆的氛围,一张张贴铺的囍在白色之中,衬得那般显眼而惹目。
看城中那一片惹眼的白色,她差一点以为是在举办丧礼,在一看到皇宫的囍字,她好像明白,她恐怕是误会了。
飞身跃下城楼,整座城像是要在静谧中生花,虞子婴站在纯白地毯上,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清醒,安静地打量看着四周的布置。
粉雕玉砌,皓然一色,四周飘溢着浓浓的清香氛围,鲜花,绸锻,白地毯,她走到树下,好奇地扯了一条绑在树上的白色绸缎,上面用蓝色丝线绣着平平仄仄缔良缘,恋爱情丝自早牵海石山盟皆缱绻,相亲相敬乐绵绵。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春色无边花富贵,郎情妾意俩缠绵。等等祝福语。
海石山盟……三生石上注良缘……她喃喃地轻声念着,嘶哑的声音就像两把刀互挫着,干涩,刮耳。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像没有明白。
——她这一路走来,感觉脑子好像清晰了许多,她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那个人……说要她一定要赢……说他要娶她……
而她是来……
她甩了甩脑袋,噼里啪啦一头冰渣子掉落一地。
咯吱一声,她身后厚重高大的城门被人推开,?突然,大路远端腾起弥漫一阵雪烟,一阵旋风卷来,渐渐听到急雨般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纵骑疾驰而来,她悠悠转过身,雪白的长发于空气中拂过优美的弧度。
在白色地毯的另一头,她一眼就看到了领头的那个男人。
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披着一身风霜雪尘,从城门外疾驰而来,犹如一叶快艇,刺破了密织的风雪,哒哒哒哒地冲了进来,像是怕弄脏或弄乱,但却在抵到白色地毯时神色一滞,骤然停了下来。
他勒马一停,后面的亦一同马群骚动起来,巨大的马嘶和滚滚烟尘此起彼伏地轰鸣声,腾涌着。
为什么她能第一时看到他呢?因为他雪白狐氅下此刻穿着一身艳红的服饰,万物皆白,唯他一个人是最特别的。
在虞子婴转过身时,一个孤兀出现在这里的女子,那一头标新立异的白发,红衣男子身后的铁骑纷纷全身进入戒备状态,一个个都惊呆了。
——妖怪?!那张脸都坏掉了,怎么看怎么瘆人!什么妖怪,一定是异域派人的妖人!
就在他们惊疑间,却不知何时那名红袍男子已矫健地翻身下马,他那张阴柔冷魅若幻影不可捉摸的面容因为红衣更显几分鲜活真实,一肩雪白的狐氅,一袭妖艳的红衣,他像入梦一般,一步、一步地来到她身前。
定定地看着她,视线过于专注,最后变成了深深地凝视,那般深刻而绻缱。
他扯掉身上的狐氅一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痕迹,便暖暖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牢牢捂住后,扯进了自己的怀中抱紧。
看到这一幕,那一群坐在铁骑的大老爷儿们险些齐齐摔下马跌个狗吃屎,一个两个隐住身子后,都来不及捡他们掉在地上的眼睛跟下巴。
——卧槽!这还是他们那一个只有收藏癖好,却从不准任何雌雄生物接近的来者皆拒的景帝陛下么?陛下找人找疯魔了吗?竟会去抱一个满头白发毁容的妖人?!
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他们快承受不了了!
在将小人儿拥进怀时,那瘦弱咯骨的触感令他抿紧了双唇,那斓晦涩难辨的视线从她*在外青白的脚趾一路往上看……似蒙了一层黯淡之色的华美金衣,这是他送给她那一百套衣服中的其中一件,它不知道禁受何种磨难,已变得失去了原先华贵耀眼的光彩。
连它都变得如此……那它的主人呢?
一张皮肉绽翻的狰狞面容,一头倾数雪白的长发,一身不似人类拥有的寒冷温度……
他仰不住指尖的轻颤,轻柔地捧着她的小脸抬起。
头发……怎么白了?声音依旧冷清,但细听之下便能发现那被压抑在深处的暴躁。
虞子婴被人这样紧紧抱着,感到一直都很寒冷的身体变得温暖了一些,所以并不想推开他,见他问她,便抬起眼咔巴咔巴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湿辘辘地颤动着,随着他的问题回忆,然后眼底的浑浊木讷,逐渐清醒一些——她记得了,她中了寒毒……
至皇陵开启之日我便一直在找你,这三日我翻遍了皇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以为……你死了。那一双狭长的眼眸闪过某种毁灭而疯狂的神色。
皇陵?她一愣,接着一桢桢的画面从她脑海中掠过——皇陵,殷圣,燕无双……惰、猀华,小黑……
虞子婴,我后悔了……
他后悔让她去参加什么鬼劳子联姻赛了,原来只想惩罚她的欺骗,想要看她为了他而认真,为来到他身边而拼尽全力……可该死的,最后被虐心的却是他!
虞子婴?是她的名字……咔嚓!,她体内的玄气莫名开始疯狂地自主运转起来,那被寒毒侵袭的脑细胞也开始重新活跃起来。
一直感到麻木的身躯终于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了。
看她一直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吭,那斓冷硬的面容掠过一种恼羞成怒的神色,咬牙道:说话……
说、什么?
依旧是嘶哑难听的声音,那斓一听蹙起眉头,但心底却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