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之前与虞子婴一番话不欢而散之后,他便对她的热情仿佛瞬间冷淡了许多,并不再刻意亲近,轻意撩拨逗弄,他们两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壁隔亘其间,即使如此,但他的眼神总不由自主找寻着她的身影……或许他自己都不曾留意到。
——这算冷战吗?
或许算吧。
就像蟾蜍吃蚊子,一物降一物,不知不觉,虞子婴仿佛就成了整支队伍的灵魂人物,所有眼睛都跟着她转。
虞子婴不需刻意探听,风已顺带着三人的私话落于她耳中,虽非有心,但亦随着他们的话忆起了宇文子婴的一些过往之事。
康城两字宇文子婴虽不熟悉,但贫民窟却是宇文子婴知情甚深的地方,毕竟她的全部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没错,宇文煊跟宇文晔提过他们曾在约十年前来过一次,便是指来接宇文子婴从贫民窟回宇文家的事情,那时候宇文家也并不住在郸郸小国的国都,也并未成立功被封为异性王。
贫民窟?这是个什么地方?肖宝音不敢接近虞子婴一批,也不想靠近宇文兄妹一批,她唯有跟在怒身旁,眼富神彩地盯着康城,小声问道。
怒是鬼蜮国的人,哪里知道康城这名不见经传的贫民窟,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是虞子婴听到,转向她道:一个可容纳所有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但却充满贫穷而绝望的城市,想进去看看吗?
这是虞子婴第一次跟肖宝音说话,她心中一杵,似喜似惊,复杂莫名,她突然脱声而道:那你会保护我吗?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究竟说了什么丢脸的话后,便脸色徒然涨红,就像沸腾的茶壶,冒着烟了,她感觉到四周一些古怪的眼神瞅着她,包括刚才漫不经心的怒哥哥与始,他心中一紧张,便结结巴巴补充一句:不、不是,那、那里听起好像很乱,不、不是,我是说,我……我胆子小,我怕。
呜呜……好、好丢人哦,跟向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年幼的少女求保护,可偏生她就觉得有她在,就好像拥有了安全感,这种感觉甚至在始或怒哥哥身上她都不曾感觉到过,她或许心思单蠢,可相对的她对于某些方面却很敏感。
虞子婴听了她的话只觉怪异,听完她的解释,更是猎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女生,不过老实说,虞子婴重生后好像也没有真正遇上几个女性。
第一个就是貌似白莲花似高雅脱俗,但心底却如污黑淤泥般的宇文清涟,眼下这个小白花似惹人心怜,但心底却虚荣好胜的宇文樱,还有模样漂亮精致如洋娃娃,实则心肠歹毒狠辣的伪劣腾蛇皇族……
如今想来,如表里如一的女子,在这种乱世高堂皇庙内,何其稀少。
里面虽没有毒蛇猛兽,但到底穷极出恶徒,你若怕便在外与他们一块儿待着。虞子婴并无承诺她的央求,她特地前来康城一趟,自是为了办事,并不是替人做保镖,时时守着她。
肖宝音闻言,难掩脸上的失望,她绞着手指,弱弱道:哦,我知道了。
另一边宇文樱看着肖宝音这副弱气受包样子,便怒其不争,心中暗嗤鄙夷道:这哪里像是一国受尽荣华富贵的公主,根本就像是小家小户的庶女那般懦弱好欺。
但她虽心中起了它样心思,却也不敢当着众人面呛声。
一来无论肖宝音性情如何,也论不到她指责罔论,二来,那面蒙着一张面纱,身材妙曼岿然玉壁的少女,虽不清楚来历,但她看得出来,她的地位与影响绝非一斑,毕竟因为她的态度,他们三兄妹才得以加入进来。
但凡有野心的人,眼力与见机行事的本领多少都具备一点,她如今需靠着他们进燕京选妃,自然不会轻易闹出事情,得罪了紧要之人。
这康城看起来穷酸得紧,里面并无商铺,我们还直抓紧事情赶下一趟城吧。宇文煊瞧了瞧天气,觉着不耽误时辰,入夜前必要赶至最近的一个乡村城镇过夜。
这厢不待虞子婴说话,牧晓凤便老大不高兴道:我家老大愿意行这一趟,想进康城瞧个稀罕,你们管得着吗?爱跟的就留下,不爱跟的就等着,实在不乐意的,就麻溜地滚。
看过地痞流氓耍威风吗?男的想必易见,但谁也没见过如此一身贵气昂然,娇阳似火的女子挥舞着袖摆,仿佛还抖着脚,不耐烦地斜睨着人。
不得不说,众人此刻长见识了,同时亦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那名黑衣女子身边,宝黛公主就是一个狗腿,一个打手的角色。
若犯着她,就势必先过她这一关。
司虽然学不来华铘那一套,可他习惯性地像影子一样贴在虞子婴身后,用行动表明,他无论哪里都会一心一意跟着她。
宇文煊蹙眉,看了他们一圈,颇有些觉得这些人不识好歹,既然他们如此好奇这贫民窟长舍模样,那他又何必挡着劝着呢,反正最后失望落得个流宿野外下场的,也总该不会是他们一家。
请吧,我们三兄妹便免了,这我跟大哥都曾进过,如今也没有什么旧地重游的心情,便在城外等着你们吧。宇文晔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面带微笑,便是颀然乐意般,但与他表情动作相反的则是他那一双微弯讽刺的眼神。
无事不登三宝殿,怒暗笑道,这一趟路线行程是由虞子婴而定,她乐意,他便由着她,实则若选择另一条三点一线的行程,便可不经过这荒芜的康城,由马车载途,再乘船航行,最后骑马一段路程便更好行走些,亦是最短程的路到达朝渊国国境。
偏生她宁愿选择这一条羊肠小道,峭山穷壤平原山峡,一开始他认为她这是为了迷惑异域的视线,更挑岔路与小道众多的路线而行,比起更容易受狙击的大道,她宁愿剑走偏锋,走这种鲜少人乐意踏足的地险之道。
可如今看来,虞子婴执意进城,恐怕另有安排。
他们相识虽说已有三年,但加起来相处的日子却也不足二根手指出头的月数,这其中独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虽能了解她一些性情变化,却并不了解她的过往经历。
想到此,怒澄清似潭的双瞳宛如春风化雨,浓翘的长睫弯似月,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声音醇厚而低嗓:一听贫民窟三字便有一种特别引人入胜的兴趣,不走的话,岂不是少悟了一则人间轶闻?
他的话很明显地表明了立场与决定。
肖宝音一听,眼睛当即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她脸颊红扑扑,握拳道:嗯,怒哥哥说得对。
难得出来一趟,她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想尝试,刚才虽被虞子婴唬住了,半晌闷声没吱声,可心中的活络心思却一点没减褪。
☆、第六十章 诡异的康城
最后选择宁愿留在城外继续等待的宇文三兄妹,与已经决定入康城冒险(?)的虞子婴一众如泾胃之河。
看顾好马车啊。华铘跟着虞子婴,临入城时朝他们挥了挥手,颐指气使交待一句,俨然将这三兄弟当成下人一般。
宇文三兄妹虽心中有气,却又不得不暂时按耐,闷不吭声,宇文樱暗中咬了咬牙,心中无不恶毒地想——去那种肮脏恶心的贫民窟内,若当真一个不小心恶上什么鼠疫、霉疮、疫症……回来,那可就有趣了……管他们去死呢。
康城没有城防,城门口也没有守城楼的城卫,这座破烂的城可谓是任人来去自由。
那被岁月腐朽得坑坑洼洼的门板,甚至缺角漏风的两扇城朱褐色大门,此刻仅余一条缝隙虚掩着,由于门板上面污粘着一块一块都瞧不清楚究竟是何物糊上去的黑褐色玩意儿,反正没有人愿意拿手去推,都直接用脚踢开就是了。
那令人牙酸的咿呀~一声响起,城门摇摇晃晃地被推开了,它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被撞得支不起身,只能哀叹一声继续绝望守候。
一进康城,虞子婴眸色流光一转,又趋入暗色,她率先踏前一步,突闻天上传来瓜嘎瓜嘎的聒噪鸟声,只见一只透体漆黑矫健的乌鸦扑椤着双翅,像是故意显摆一样像空中翔机盘旋起伏,摆弄着各种飞形姿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