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蓁诺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不管朱正对她做什么,她都不打算动一动。
动了就前功尽弃了。
朱正点着灯过来,一看纪蓁诺躺地上,就不耐烦地踹了两脚,见她没反应,急忙凑上去探了探鼻息,很微弱。
朱正吓一跳,他是秀才功名,还要考举人的,不能有任何污点,要是和人命官司扯上关系,他下半辈子就算是完啦!所以朱正一边念叨着倒霉一边急忙将纪蓁诺扶起来,然后半拖半拉弄回房间里去。
尤氏见了挺不高兴,道:她喜欢躺着你就让她躺着就是了,直接死了干净!
娘!朱正急忙打断了尤氏的话,她死了咱们可没什么好处!要是我沾染上人命官司,以后还怎么考科举做大官,怎么让您做老夫人啊?
那是!呸!真是晦气!等以后你一定要将这个丧门星给休了!
错!是赶出家门!娘您又忘了,我们两个可没有婚书,算是无媒苟合。
朱正的语气颇为得意,这样一个官家千金为他痴迷倾心,实在是他人生一大得意事儿。
纪蓁诺则气的差点呕血,这个虞明秀真的是没长脑子,要婚书就要有户籍,两个人呢私奔而来,哪里会有户籍呢?没户籍就没有婚书啊!所以两个人其实在法律上没有夫妻关系!这虞明秀真的是没长脑子,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尤氏拍着手掌高兴道:这样更好!直接扫地出门,别人也不会说你抛弃糟糠什么的。
在尤氏看来,自己的儿子是皇帝的公主也娶得,更何况是区区知州的千金?而且还是私奔来的,不能跟娘家联系拉自己的儿子一把不说,还让自己的儿子有颇多阻碍。再说了,跟着男人私奔的哪有什么好女人。
纪蓁诺真是被这对禽兽母子给气死了,竟然想榨干了虞明秀的价值就直接抛弃,也不知道他们夜里睡觉可睡得安稳?
将纪蓁诺弄上床,朱正还拍了拍她的脸,见她没反应,就甩上门出去了。
一下子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纪蓁诺睁开了眼睛,揉了揉身上的痛处。
经历过生死的纪蓁诺,已经练就了钢铁的神经,就算处境再差,她也要走出一条阳关道来。她才来了半天,就这么重的大礼送来,她不好好回敬这对母子实在是对不起人。可是光凭自己的能耐,是没有办法讨回公道的,所以她决定,一定要回到亲生爹娘身边。仗着千金小姐的身份,好好给这两个人颜色瞧瞧。
当然,回去的样子也不能太狼狈,不然连累了亲生爹妈被人嘲笑就不好了。养了个女儿十几年,没有尽孝不说,还给两人丢人,实在是大不孝。
纪蓁诺也能够感受到浓浓的悔意,想必这就是虞明秀的想法吧。
只是要离开这里不容易,别看虞明秀像是个自由人,其实什么自由都没有,银钱不经手不说,连人都是被尤氏盯得死死的,去打个水还在门口看着,生怕人跑了。而且就算离开了这个村子又能够怎么样呢,社会险恶,古今都一样,而且这年代卫生条件、住宿用餐条件不说了,人身安全都没有办法保证,被劫个色或者干脆整个人都被劫了,也没有人会救她了,所以她一定要谋一个能够全身而退的道路。
细细地想了一番,纪蓁诺终于扛不住疲累,沉沉睡去,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马上起来绣花。
不过纪蓁诺很快想起自己今天还在装晕,所以又躺在床上不动弹了。
过了许久,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声音,然后是大门开关的声音,应该是朱正出门去了。又等了大半天,日都上三竿头了,才听到尤氏起身的声音。
尤氏起来了之后就来看纪蓁诺如何了,当然不是因为关心纪蓁诺了,而是担心以后没人挣钱了而已。
纪蓁诺依旧是那副没有反应的模样。
尤氏在纪蓁诺身上拧了几把,咒骂了几句,才出去了。
此时纪蓁诺觉得有些头疼头晕了,估计是昨天在地上躺太久了,然后寒气入体,再加上这具身体本来就抵抗力弱,病倒也就很自然了。
纪蓁诺暗叹自己倒霉,生了病肯定只能躺在床上了,连个端茶送水的人肯定都没有,别肖想那对母子会照顾她。
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退烧药之类的,要吃药还不知道要跑到多远的药铺去买,而自己身上又没有钱。
可是纪蓁诺听说过,古代的一场感冒都是能够要人命的。
纪蓁诺心里叨叨: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是要把自己玩死了吗?早知道昨天就不那么早装晕了,等到傍晚朱正快回来的时候装晕岂不是省力多了?
纪蓁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只觉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块铅,又重又痛,想起来喝个水,还得仔细听听尤氏在不在,趁着尤氏不在,赶紧去厨房喝了水,然后用东西装了水放在床底下,总不能把自己渴死了。
还有吃的,到处都是锁着的,纪蓁诺真的是饿得胃都快缩成一团了。
顾不上昏昏沉沉的脑袋,撬开了碗橱的门,将里面的饭菜都吃了一些,又弄了一些塞进房间里,然后将碗橱恢复原状,纪蓁诺回到床上继续装死。
尤氏回来的时候过了许久才发现碗橱的东西少了,第一个当然是怀疑纪蓁诺了,站在纪蓁诺病床前打骂了许久,见纪蓁诺没反应,想着可能是自己弄错了,可能是外面的孩子或者野猫之类的偷吃了。
纪蓁诺吃了东西,恢复了一些力气,觉得病没有那么重了。可是自己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要自救才行。
于是在吃完了偷拿的食物之后,纪蓁诺从床上爬下来,然后爬出门,然后爬到了院门口,真的是在地上爬,要演戏就做全套。
在门口躺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经过了,还是上次陪着纪蓁诺打水的婶子,记忆中为人算厚道的,而且和村长家里有点亲戚关系。
哎呀,你怎么躺在这里?!
纪蓁诺迷迷糊糊的,嘴里嚷嚷道:水……水……
大婶也是打水路过,急忙给纪蓁诺倒了水,喝完水,纪蓁诺睁开眼睛,见是阿旺婶,笑了笑,道:谢谢婶子的水。
阿旺媳妇见纪蓁诺两颊凹陷,脸泛着诡异的红,又带着死气,整个人更瘦了许多,顿时就知道她应该是生病了,摸了摸额头,果然是烫得要命。
天可怜见的,竟然发烧了,是受了风寒吧?那对母子怎么也不管管?是要见死不救吗?真不是人!你跟婶子回去,婶子给你煎碗药吃!这样下去可不行,人都会折腾没的!
纪蓁诺心里一喜,头却摇得飞快的:不……不去了……婆母不高兴……会……会骂我……
好孩子别担心,有婶子呢!婶子跟村长家关系好,到时候跟村长说,看他们还敢怎么样!要是不老老实实地,还敢闹出人命来,就把他们赶出村子,咱们村可不要这种冷血的人。
阿旺婶将水桶放在墙角放好,没敢放进院子里,怕被尤氏说成是他们家的了。
将纪蓁诺背起,阿旺婶就觉得出乎意料的轻,自己那个大胖孙子比她都重,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两个人真是畜生!竟然这样虐待人!
纪蓁诺趴在阿旺婶宽厚的背上,只觉得安心了许多,这下命应该能够保住了。
阿旺婶家里是一间青砖大瓦房,比朱正那栋破破烂烂的草泥房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