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子声再次响起,祁袁山倒也硬挺,愣是咬着牙没有出声,只是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他后背和臀部的衣衫渐渐由淡青变成了深色。
顾宝儿的眼尾微微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身体在宽大的白袍中微微颤抖,一副快要被吓晕过去的可怜模样。
孟凭澜眉头微皱。
于德华会意,立刻朝着顾宝儿招呼:宝儿姑娘,我带你去里面用早膳。
顾宝儿咬紧了唇,连连摇头:不用……我吃不下。
一丝血腥味顺着江风送了过来,她一阵恶心欲呕,干呕了两声,幸好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并没有什么腌臜东西吐出来。
于德华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轻呼:我的天哪,这不能吧,才是昨晚一个晚上……
孟凭澜的脸都青了,踹了他一脚:你胡说些什么!
顾宝儿懵懂地看着他们,呐呐地解释:我闻着血腥味有点恶心,不想吃饭。
于德华讪笑着揉了揉腿:是是是,是我多想了。
没一会儿,二十大板熬过去了,侍卫扶着祁袁山过来谢恩。
孟凭澜轻哼了一声:好了,回去好好养伤,赵其安,你给他弄个好方子,也算是你将功折罪。
是。赵其安立刻敛了笑容,躬身道,王爷,此次是我俩疏忽了,王爷开恩仅作小惩,日后我等行事定会加倍小心。
孟凭澜摆手示意。
两名侍卫扶着祁袁山正要退下,祁袁山却回过头来看了顾宝儿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赶紧给我回去吧,赵其安暗中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这伤不赶紧去治,是想留下什么病根吗?
其安,让赵丘替他治伤,你留下。孟凭澜吩咐。
是。赵其安停下了脚步。
没一会儿,船头上的人都散去,只剩下了孟凭澜他们四个人,于德华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道:宝儿姑娘,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原本赵大夫和祁将军把你送到船上,想着要替你解药治病,可他们却自作主张把你送到了王爷的对门,昨儿个王爷又喝了点酒走错了房间,这就阴差阳错帮你解了药,还不赶紧过来谢谢王爷的恩典?
顾宝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就为了这个祁袁山挨了板子、赵其安罚了俸禄。
这位汝阳王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他喝醉酒走错了房间,却硬是把所有的过错都让别人承担了,对自己的属下也这么凶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怎么,你还觉得本王不够赏罚分明吗?孟凭澜忽然开口。
顾宝儿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那你是觉得本王玷污了你的清白,对本王不满吗?孟凭澜的眼神越发森冷了。
顾宝儿茫然了一瞬,双眸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在绝对的武力和强权下,她一名弱女子仿如砧板上的肉,是死是活都只能任人宰割,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现在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盈盈下拜,颤声道:王爷,民女没有此意。我被那匪首掳去,若是无法逃脱,早已抱了必死之心,王爷杀了匪徒、烧了匪窝,算是为我和父老乡亲报了仇,是我的恩人,昨晚之事也是阴差阳错,我万万不敢有半分怨怼,请王爷明察。
赵其安赶紧上前打圆场:宝儿姑娘,其实这事还真是歪打正着,若是没有这一出,你昨晚真是凶多吉少,就算侥幸得救也会伤了根本,日后想要有子嗣就难了,王爷这是以身入药,又救了你一次……
孟凭澜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大胆,于德华阴恻恻地嘲笑,赵大夫,你这是说王爷是药吗?你把王爷放在何处?我看两个月的月俸是罚少了。
赵其安这才回过味来,讪笑了两声:我哪有这意思,于公公你不要含血喷人。
两人你来我往怼了起来。
你们俩有完没完?孟凭澜面无表情地问。
赵其安和于德华对视一眼,各自不屑地转过头去,不出声了。
孟凭澜揉了揉脑袋。
从昨晚剿匪开始,这事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此时此刻,这场意外的欢好加上宿醉后的反应,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些年他忙于战事和政务,压根儿没想过什么男女之事,没想到出来剿个匪居然惹上了这么一桩风流韵事。
跪在地上的顾宝儿娇娇怯怯的,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灼如芙蕖,艳如朝霞,一双杏眸微垂,眼睫上仿佛洒了碎金,时不时地轻颤一下,就好像小时候父皇赏的那只金知雀,娇贵而美丽。
甜腻柔媚的低吟声仿佛就在耳边,滑如凝脂般的触感掠过指尖,一丝战栗闪过。
好了,既然你明白事理,我也不多说了,孟凭澜看向跪在地上的顾宝儿,语气稍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4章 负心薄幸
顾宝儿怔了一下,不自觉地抬起眼来,看向眼前的男子。
和刚才处罚下属时的肃杀和冷厉不同,此刻的孟凭澜坐在椅子上,优雅闲适,就好像一位龙章凤姿的贵公子,俊美无俦。
传说中的汝阳之主孟曜孟凭澜,不仅运筹帷幄、骁勇善战,样貌气质更是堪比城北徐公,有玉质金相之姿,果然没有半点虚言。
只是她有些困惑,为什么她一片空白的脑子里会有孟凭澜的记忆?为什么她明明刚才怕得要死,可孟凭澜一旦和颜悦色了,她就觉得他亲切,忍不住想要靠近呢?
这种本能十分危险,王府乃王公贵族,她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要是真的以为昨晚的春宵一夜能让自己平步青云,以后只怕会连骨头渣都不剩。
还是本本分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王爷,我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农家女,不敢奢求什么赏赐,等到了榆州我便自行求去,若是王爷能帮扶一二,让我有个落脚之地,能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