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卿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送走赵国夫人母女,向婉玉也随之告辞。
宫夫人道:这个薛小姐倒挺讨人喜欢。比她势利的娘可爱多了。
宫卿笑了笑道:是很活泼可爱,人也仗义热情。不过,虽然这样说,宫卿心里还是晃过一丝异样。因为薛佳几次貌似无意的言语,都将自己和向婉玉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虽然她后来好心地去请慕沉泓帮自己赏红,又提醒自己别饮酒,但总觉得她的好心,不是那么的单纯,会不会别有用心呢?
想到这些,宫卿自嘲地笑笑,自己原本最不喜欢琢磨人,也从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进了一趟宫,就变得草木皆兵,当真是环境改变人,以后还是能离后宫多远便多远吧。
宫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沈大人,皇上也不知到底要考察到什么时候,他若不要,我也好下手啊。这么拖着人家,真是不厚道。你说另选一个吧,我真是不甘心啊。长的这么好看,天天看着,饭也多吃一碗呢。
宫卿忍不住噗的笑了:娘,如此看来,女儿还是找个丑的比较好,不然娘到时候可是胖的不成样子了。
那可不行,娘宁愿发胖,也定要找个好看的女婿。不然看着吃不下饭,还不得饿死。
深度颜控的宫夫人,绝不能容忍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寻个不好看的女婿,拉低宫家的美丽指数,以及影响下一代的美貌。
宫卿正色道:沈醉石母亲还是放弃吧,阿九对他用情颇深,依我看,驸马非他莫属。
当真?
宫卿点了点头:当真。
宫夫人哀哀的叹了口气:好可惜啊,那么帅的男人。
宫锦澜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在说谁?
当然是夫君你了。宫夫人一扭腰身,笑嘻嘻上前抱住宫大人的胳臂,媚眼秋波,做崇拜爱慕状。
宫卿低头忍笑。
宫锦澜嘴角一抽,十分窘迫地逃进了书房。
宫夫人立刻收敛了娇滴滴的笑,正色道:我原本想在琼林宴上给你寻个合适的夫婿,所以一直没有在京城这些贵族子弟中留意。等你生日的时候,娘请人过府来赏牡丹,趁机透出口风,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儿郎。
宫卿也深感定亲是当务之急。一来可以避开明年的太子妃大选,二来明年太子妃大选之后,那些落选的姑娘们齐齐寻找婆家,竞争必定很激烈啊。
☆、28
转眼便是上巳节。庆丰年间,朝野上下游宴之风盛行,到了上巳节这日,曲江江畔堪称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几乎全城百姓倾巢出动,汇聚于此春游野宴,极尽欢娱,美其名曰探春。都人士女跨马乘车而来,在江边风景胜美之地扎上帷帐,席地而坐,畅怀欢饮。更有宫中教坊的乐舞人员前来演出助兴,真真是热闹无比。
曲江之南的皇家芙蓉园,更是雕鞍宝马油壁香车,一片繁荣华侈的盛况。按照惯例,上巳节宣文帝在园中大宴群臣,凡是京官皆可携妻子参加。
沈醉石一想到或许可以见到宫卿,便觉得心里砰然,但一想到必定要见到阿九,瞬间心情变糟。
他抽出书架上的诗经,关关雎鸠的那一页,夹着宫卿送给他的那张薛涛笺。他不信这是她的本意,这一切,应该都是阿九的授意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让她写来这样一句诗。
想起那个缺了一般的觉字,他就感到憋闷,合上书,他走到后花园里透透气。花朝节一过,春意渐渐显出来。柳枝透绿,迎春盛开。
繁花似锦的未来,人人艳羡的好运,却如一道束缚。
站在阳光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鹏鸟,终于羽翼丰满,想要振翅高空,突然却被一张网罩住了,有人想要驯养它,只为了看它绚丽的羽毛,而是不是飞翔的英姿,搏击长空的勇气。
这可是他想要的生活?向权势低头,臣服于阿九,从鹏鸟变成金丝雀?
不,绝不。
他转身回到书房,冲动之下,很想在那个缺了半边的觉字下填上一个见字,但是,那张薛涛笺,仍旧夹在书中,却不在关关雎鸠的那一页。
顿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怒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来,手指微颤。本来还残存的一丝丝犹豫和痛惜,瞬间被斩尽杀绝。
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么?他可不是她手中的棋子玩物,可以任意的拿捏掌控。
正午时分,芙蓉园里,朝中权贵和大小官员,衣香鬓影,香风浮动。宣文帝携着独孤后坐在上首,太子慕沉泓,公主阿九,分别坐在宣文帝和独孤后的身侧。
因是游春野宴,官员们穿的都是常服,盛装浓妆的家眷们更是穿得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宣文帝放言看去,顿有天地一家春的感觉。
宫宴极尽奢华考究,对于低等官员来说,这是一年一次才可以瞧得见圣颜的机会,享用的又是这辈子甚少见到的肴馔,每一秒都倍加珍惜。
阿九无心饮食,目光率先落在沈醉石的身上。
他今日穿着一件碧青色的春衫,清雅明净,被一众中老年男人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年轻英俊,卓然不群。
阿九心里的爱慕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上天真是对自己不薄,恰好在自己及笄之年,送来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状元郎给自己当驸马。在她眼中,也唯有自己的皇兄能稍稍比这位状元郎出色了。
她得意地扫向宫锦澜的坐席,想在心里对着宫卿炫耀一番:第一美人又如何,容貌好,不如命好。你能找得到比沈醉石更好的夫君么?你就算看上了又如何,还不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属于我。最好的东西,只能属于我,和我争,你这辈子休想。
可惜,宫锦澜今天只带了宫夫人来赴宴,宫卿根本没来。
阿九的得意瞬间变成了失意,炫耀虚荣的眼神悄然一黯。
见到宫卿吧,很不顺眼,不见她吧,又很不顺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似没什么意思,这种心情还真是纠结。
奇怪的是,薛佳也没来,阿九更觉得没劲,侧身问赵国夫人:阿佳没来么?
她在江边,说是请几位小姐进行裙幄宴。
什么裙幄宴?
赵国夫人笑道:不用毛毡也不用绣帐,用石榴裙搭成帷帐,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
阿九一听顿时有了兴致,扭头便对独孤后道:母后,我也想去瞧瞧。
独孤后道:等宫宴结束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