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恭摊手表示无奈。
——你不觉得臭吗?虽然这句问话由他开口来问有些难堪,但是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与他不过见一面的少年竟对他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虽然他穿着很普通,但是有些人即使粗布麻衣,那一身由内散发的良好修养贵气是无法遮掩,这样的人不该是娇气而矜贵的吗?
靳长恭觉得很奇怪,他不是一开始抵死不从不想说话的吗?这下倒是好奇了,她于是便认真地开了一句玩笑道:我能憋气一刻钟,再臭也钻不进鼻子。
男子被毁的面容一抽。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不是吗?栖鸾此时身体已经痛得麻木了,从一开始的痛不欲生,再到如今毫无知觉,他知道没有奇迹,他必然会这样慢慢地腐烂死掉。
他也想绝望,也想平静接受,但是——他做不到,他想活下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靳长恭勾了勾染血的绷带,浅浅一笑: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栖鸾唇白如纸,微微拢眉,什么人?
你不认识。靳长恭想起了夏合欢那一张脸,勾唇笑了笑,又叹息一声,连她送给他的珍藏祛疤的都恢复不了他那一张脸,想必他的心理该变得更加扭曲了吧。
他对你很重要吧,不然不会连我这种人都要管。栖鸾感觉到自己的腐朽与肮脏,不由得自嘲一声。
也没有多重要,只是暂时还不能闹翻的关系罢了。靳长恭半似玩笑半认真道。
栖鸾却觉得好像完全跟着她的步调被耍了一样,于是他牙咬紧便坚决不再出声。
没有多久,便听着小胖妞叫来了两个男人端了一桶热水来了,靳长恭出声只让他们将水放在外间就可以出去了。
等到关门声响起,然后一阵塔塔地轻快脚步声跑进来。
小哥哥,水都烧好了。小胖妞忙得一头是汗,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靳长恭微微一笑,看出这小滑头怕臭只敢站在门边的小心思,她轻嗯了一声。
出,出去,让她出去!这时,栖鸾突然激动地想爬起来,伸手艰难地勾着一地散落的布巾想遮身,不顾一身的血与肉裂绽开来,他就像根本不顾得痛意,朝着小胖妞方向嘶声叫道。
而小胖妞与靳长恭都被他的歇斯底里给惊愣了。
咳咳,快,快出去,不准,看!噗——栖鸾痛苦地趴在床上,喷了一口血,这可吓懵了小胖妞,一张小脸卡白卡白的,泪眼模糊。
小胖妞你先出去。靳长恭当机立即地挡在小胖妞身前。
小胖妞呆呆地哦了一声,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了,等到了外面,只听到一声气极怒吼的娇稚声音道:小哥哥坏!还有臭臭坏!你干嘛凶妞妞,还有妞妞不是小胖妞啦!
靳长恭板着脸,上前一把制止了栖鸾的疯狂举动,冷声道:好了,你想死吗?还敢乱动,妞妞只是一个小孩子,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栖鸾怒满脸是血,瞪着靳长恭,双眸泛红,道:她,她再小,也是女子,怎么能,怎么能玷污我的清白!咳咳——
靳长恭瞪直了一双诧异的眼睛。
什么?清白,玷污?她必须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够控制面目扭曲的程度。
栖鸾因为情绪激动,眼前一黑,便倒在床上,久久不能再说话,唯有粗粗地喘息着。
靳长恭看着栖鸾面色怪异,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个怪咖,说话与行为都透着一种摸不透的诡异。
那如果是一个成年女子看了你的身子,那你怎么办?这个问题纯属好奇。
栖鸾眼睛蓦地睁开,无眉毛下的一双透着孔雀绿的杏眸瞬间阴沉下去:杀了她,或者——咳咳,咳咳——他嘴角开始大面积地溢出血,因为躺着气管被血呛到,已经算是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靳长恭蹙了蹙眉,取出一颗药丸抬起他的脑袋,喂进了他的嘴里,此刻栖鸾双眼晕花,四肢无力,凭着下意识吞咽便服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栖鸾才平息还神过来,他两眼焕散地看着上方,身子轻微地抽搐着,但他却毫无痛觉一般。
你口气倒是大,你这个男人只不过被看了一眼,吃亏的也不会是你这一方,况且如今你这副模样,就算给钱人家看人家也会喊拜托,好不好?靳长恭没好气道。
栖鸾双唇颤抖,半垂下无眼睫毛的眼睑,面如死灰,似轻笑了一声:是啊——我已经被毁了……
看他这生不如死的模样,靳长恭摸了摸鼻子,那被扔掉的良心稍微触动了一下,想着自己那一番话算不算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再踩上几脚顺便吐一口水?
好了,别灰心了,所谓人善自然美,况且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以后不愁找不到妻子的。
栖鸾那根此刻脆弱的神经被靳长恭那番毫无诚意的话撩拨得猛地跳了一下。
别拿这种唬三岁小孩子的话,来哄我!他吼出来,却感觉竟不似刚才那般难受了,好像力气也恢复一些了。
他心底诧异,刚才她给他吃的是什么,竟有如此神效?!
靳长恭却撇撇唇,讥笑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就跟个三岁小孩子一样,还跟妞妞一个五六岁小孩子计较呢?
栖鸾气结,但身体突然一阵痛意袭来,令他痛得五官扭曲,咬紧下唇身躯像弯弓一样躬起。
公子,药取回来了。
听到震北要进来的脚步,靳长恭瞥了一眼栖鸾道。
震北,你将药拿去熬,呃,算了,你还是让院子里的人去帮忙熬,熬好了再端进来。
震北闻言脚步一顿,心中憋屈不已,想他堂堂一个威武厉害的大宗师,怎么最近掉价掉得厉害,越混越像名小厮了呢?
随便给痛得大气都喘不上的栖鸾遮了一下,才叫震北将伤药与热水端进来。省得这货到时候知道被人看了,又要生要死的,令人头痛。
百花露?靳长恭扒开药瓶嗅了嗅,微微挑眉。
算是中等的疗伤药,不过对于栖鸾这种大面积烧伤作用不大。若是损伤到是皮肤表皮,没有到皮肤中层痛觉神经破坏,他该是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才对,可如今他偶尔才感觉到疼痛,这表示他可能烧伤程度很严重已经损伤到深层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