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两个字,靳长恭突然从心底抑郁成疾的一股疯狂暴发出来,她笑了,并且笑得很疯狂,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不是靳长恭在笑,而是影儿。她知道那个一直懦弱地潜藏在她心底的魔——影儿心在痛亦在笑,其实靳长恭一直隐隐有所查察,她身体内肩负着两个灵魂,因为有影儿灵魂的影响,所以她才有她的那些过去,那些记忆与梦境,还有她残留下来她无法解释的暴戾杀戮情绪。
影儿是懦弱的,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只剩一具空壳,痛苦、绝望、悲哀这些负面情绪已经将她压垮了,所以影儿宁愿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她想离开,但是心底那一股不甘的执念却缠裹住了她的脚,于是唯有静静地潜伏着。
她想要靳微遥爱她,她的渴望终于在靳微遥送给她一颗石头,饱含着悔意,爱意的石头作用下,终于爆发出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
靳长恭能感受到一双无形湿濡充斥着腥味的柔软的手捧住了她的脸,一双集世界最猩血红色,痛苦仇恨令人心惊恐惧的眼睛。
——帮我一个忙吧,我的另一半……
什么忙?
杀了靳微遥!杀了他!让他去地狱陪我!
还有暗帝!
是他们害了我,是他们令我失去了一切,还有靳萧腾,是他杀了我的父母,他们统统都该死,他们都该死!该死!
靳长恭瞳仁一窒,似从梦魇中冲破而出,抚着胸膛深深地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涔出。
她眯睫,茫然地看着地面,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她在做梦还是只是一则臆想。
陛下,莲奉常进宫有事觐见。
靳长恭蓦地抬眸,看着门边守着的小岳子,古怪道:刚才你一直在?
小岳子眨了眨眼睛,讨好道:是的,奴才一直守在门边。
那可听到什么怪异声响?
呃——自从闻人公子离开后,房内一片平静,奴才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样。小岳子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观察着靳长恭的神色小心回道。
靳长恭深呐了一口气:房中憋闷,带他来芙蓉院寻寡人吧。
靳长恭拿着那枚石头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它随意放进一个锦盒当中,隐下心中不断蹿升催促杀意。
她知道那股杀意是针对靳微遥与暗帝两人而产生的。
可——刚才道声音是影儿的吗?已经消散的灵魂怎么可能还停滞在她的脑海中,怎么还能影响她?
靳长恭感觉脑袋一片浆糊,刚才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她好像能清楚地感觉到影儿在对她说话,可是醒来又觉得只是一场梦境。
靳长恭摆驾来到芙蓉院,这是称其院,更像秀景湖泊开阔的园子,四周建筑构成了山复水转、层层叠叠的园林空间,使整个园林宛如江南水乡般的烟水迷离,虽由人做,宛自天开。
不一会儿一身绛紫朝服,更显无可挑剔的精致雍雅的莲谨之施施然独身前来。
参加陛下。他揖手行礼道。
你来了,坐吧。
靳长恭坐于水榭亭中,轻颔首示意他坐在她的对面,这时宫女便替莲谨之彻了一杯茶送上。
谢陛下,臣此次是为询问祈国派人送信件来京拜访之事。莲谨之坐下,微微垂睫,水泽唇畔不带任何情绪。
靳长恭淡淡抿了口茶,挑眉道:怎么了?
祈国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并且有一部分还是她促成他们派使臣来靳国的。
国库空缺,若要盛大招待恐心有余力不足,若是随便,与两国……莲谨之眉宇间有些忧虑。
靳长恭却抿唇一笑,眸光幽深闪烁:没关系,你尽管去布置迎接祈国这次来的使臣吧,银子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担心,寡人自有办法。
看靳长恭神色透着一种诡谲,莲谨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陛下,您昨夜没有睡好吗?
她眼底浮青,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看得隐隐有些心疼,他想要好好地呵护她,想要她将心事分摊一些给他,可惜她太要强了。
做了一夜的噩梦啊!靳长恭抛了一个苦逼没有人懂的眼神给他,只是她没说的是,还做了一个光天白日下的噩梦!
莲谨之眼底泛起柔软之色:可是最近国事繁忙?
哪一天有不操劳的?这个破——咳咳,那个谨之你既然来了,那陪寡人一起逛逛御花园吧。
她不想提那些闹心事儿了,长身起立,邀请着莲谨之。
莲谨之心中颀喜,矜持颔首。
身后跟随着两排侍卫,而靳长恭与莲谨之则漫步亭榭繁花间,曲折的水面及亭台、曲廊桥堤风香伴着清新的空气,远处湖光水色,两人相视而笑,聊着一些寻常趣事与兴趣爱好,倒也偷得半日浮生。
看着靳长恭那映着浮光水色莹亮的侧脸,莲谨之竟觉得有一种名叫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想,若他与她能一直这样相伴相携,一直到老,直到永远那该有多好啊……
这时,突然树丛内一阵喧哗吵闹,一群太监宫女喳喳叫唤。
别跑了!哎哟,奴的的祖宗哎,您就不能歇停会儿吗?
天啊!公子,小心!求您了,别再乱逛了,您如果有什么闪失,陛下指不定得杀了我们啊。
听好,不是罚,而直接就杀了呀!
靳长恭与莲谨之的队伍停顿,正待询问出了何事,一道人影拨开树丛从中间冲出来,靳长恭甚至还没有仔细看清楚是谁,那人已经横冲直撞在她的身上。
她本欲伸手挡开,却不想先一步闻到一股馨淡迷人的香气,便由推挡改成抓住。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碰到人了,有些慌张歉意地抬起头,顿时一张绝美的脸正好落入靳长恭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