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单凌芸第一次叫公冶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在她心中不断地念了成千上万遍,可是她都不敢这般放肆地叫他的名字,可是今天——她豁出去了!
夙?是公冶的名字吗?公、冶、夙。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而他也没有说过,而如今,可是从第三者的口中才知道。
靳长恭淡淡垂下睫毛,两扇阴影覆于她略带轻讽的黑瞳。
公冶并没有推开她,他视线落入一片黑暗之中,波流盼生辉,月下折射出盈盈玉光。
是。
那……她喉的话断断续续,却仍旧没有勇气一口气说出。
公冶伸臂推开她,单凌芸一僵,声音微颤道:你又推开我了。
夜深了,你一人回去不安全,我会派人于暗中保护你,早些歇息,有些话日后再说吧。公冶似清水洗涤过的柔和嗓音轻声劝慰道。
单凌芸咬唇,忍了很久,才道:既然不安全,那我能够与跟你一道进宫吧,我一个人住在外面——
公冶很快便打断了她,那双漆了上好墨汁的眸子转向她,温润而笑,但语气却不容圜转道:靳宫内苑深处不方便入住女眷,况且住在宫外,于你少些规矩也更随意些。
说罢,他便转身欲走,却末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单凌芸的声音。
少主!
她叫住了他,握紧拳头,一张芙蓉俏脸涨得通红,她闭着眼睛大喊道:你、你回去就娶我好不好?
公冶微讶,一回头,单凌芸就像用足了一生的勇气猛地冲过去抱住他,咬紧下唇,以勇士赴死的豪壮之态,垫起脚尖便闭眸朝他的唇瓣砸去。
而公冶却被她的大胆告白而惊怔住了,看到她亲上来,第一反应便是蹙眉,冷漠地撇开脸,而她的唇也最终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被一根冰冷的手指半途截住了。
两位,这好歹也是寡人的宫门口,你们这般伤风败俗的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广众做了吧?
一道夜凉似水的声音乍然响起,惊了公冶,亦让单凌芸蓦地睁眼,她看到竟有一个观众一直在旁观赏她刚才做的那一幕,顿时慌乱地退了一步,面似火烧,连耳朵都透红,恨不得挖一个地洞直接钻进去算了!
公冶在看清眼前一身黑袍,面容挂着薄凉似讽的靳长恭时,瞳仁一窒。
长恭……
而靳长恭则慢腾腾地收回手指,略带嫌弃地往单凌芸身上擦了擦,而在看到自己刚才亲到的是一根手指上时,单凌芸脸又微稍地变得青绿一下。
直始此终,她都末看过公冶一眼。
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靳长恭,单凌芸心底的慌乱羞忿渐渐平复,眼底极快地逝去一道诡光,她毕竟亦算是走南闯北之人,虽然是女儿身,倒性子亦多了几分男子的坚韧外向。
她很快便恢复平静了,看了一眼径直看着永乐帝的少主,她垂下眼帘,施施然对着靳长恭跪拜而下。
民女单凌芸参加陛下,民女请您允许民女能够进宫侍候少主。
靳长恭背负双手,姿态娴雅而邪佞,她不咸不淡地俯睨着她,并抬步走近她的跟前。
你当寡人的皇宫是卖菜的地方,是个人想进就能进的吗?
单凌芸面色一变,抬头:可,少主他——
她的声音全部湮灭在靳长恭那一双凝视着她的眼睛内。
一双黑得极致,似两湾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产生一种心魂都要从身体里脱离出来跳进那黑色深渊里,甚至连呼吸都快要被剥夺的错觉。
公冶,回宫了。
靳长恭看她哑口无言,便冷笑一声收回视线,便拖着一旁的公冶要走,但这时却被另一只莹白近乎透明的手悄然地拖住了。
恭!
无比清透的声音,带着一种怪腔怪调地叫道。
咦?靳长恭回头,便看到了玥玠,眨了眨眼睛,她嘴角一抽,她竟忘了还有这一只。
长恭,他是谁?公冶在看到玥玠时,亦为他的那张清透绝世无双的脸失神了一下。
看到他对靳长恭亲腻的态度,心中微刺,公冶遂故作平静地道。
玥玠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公冶,礼貌性地颔首笑了笑,然后他抱着行李,抱着三弦琴,睁着清透干净的琉璃瞳,看着靳长恭,嘴里只懂得黏糊叫这一个字:恭!
他此刻的形象,面前只差没捧着一个吊牌子,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求、包、养!
你……算了,一道走吧。
本想将他撵走,可无论是长篇大论,还是冷言冷语地教育一下,可是坑姐的他根本就听懂他们大陆的语言啊,她跟他说得再多也就是对牛弹琴。
瞧他一脸我很好骗,快来骗我吧的单蠢模样,在这夜间行走,明天醒来,不是被卖掉还替人家数钱,就是被某些怪蜀蜀带到一处阴暗角落,既劫财又劫色。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赶紧将人先带进宫再说。
公冶看自己的问话被靳长恭忽视,她只专注地看着那名亲密地叫她恭的男子。
他不由得想起那些民间的传闻,难道这个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新男宠?
看到那么一张惊为天人,举世无双的面容,就连曾经的四大男宠都须逊色一二分,他无法不朝那方面去想。
公冶望着靳长恭的侧脸,眸光幽黯浑浊一片,心中似压了一块石头,安静地跟着她入宫,却一路无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剩单凌芸一人脸色难看,被守卫一从拦于宫门前,她看着宫门缓缓阖上之际,那三道不回头,愈走愈远的背影,眼底的悲悲凉凉似千丝万缕爬上眼帘。
她咬紧两排银牙,心中饮恨不已:那靳帝说什么皇宫不是菜市场,那刚才那一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又能随便地带着他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