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恭长睫微动,捏了捏纸张,勾唇无意识地笑了笑。
重新将纸条塞回书,靳长恭转身离开了藏书室,一打开房门,那密密集集的阳光便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那微微苍白的脸似被渡了一层金粉,仿若神祇。
晴空万里,一切如水洗般泛着光彩,幢幢建筑空蒙出奇,她眯了眯睫,有些不适应那刺目的光线。
陛下,可要回养生殿?
守了一夜的小岳子,赶紧躬身上前,温声询问。
嗯,早膳后,便传契回宫。
靳长恭深呼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感觉有些浑浊的思绪亦干净清晰了几分,她抬步欲走时,却蓦地想起了一件她刻意遗忘,到最后还真给忘了的事情。
——赴暗帝的约!
看了看,冉冉趋升的朝阳,靳长恭嘴角抽了抽,算了,反正误了时辰,再去也只会得到他的一张晚娘脸,加冷言冷语,她才不去热脸贴他冷屁股呢,她本就是忙忘的,又不是玩忘了的,所以,呃——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自动地将此事合理化,便抛之脑后了。
而站在梧桐树下,冒雨等了一宿的暗帝,那一张脸已经比那讨价的恶鬼还要骇人三分。
而陪在他身边,等着的七怪一个个跟打摆子似的,抖得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陛下……这,这天都亮了,陛下,估计不会来了吧?蟒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咳咳,咳咳——一想开口,他便咳得停不下来,他手指一个用力便深深钳入了梧桐树干里。
她,她竟,竟真,真的不来了,咳咳,咳咳,这,这,该死的,咳咳,女人!
一句话,他足足用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语速才说完,听得七怪既心焦又心酸,看着主子那单薄削弱,仿佛风稍微吹大力一点,便能将他刮走,偏偏下着雨,还吹了一夜的寒风,倔强地站在树下。
他们曾劝过主子,下了雨,靳帝陛下怕是不会来了。
可主子却道:再等一下,她不来我便走。
可是整整一夜,这一句话他也说了一夜,却始终不停离开,就怕她真的来了,而他却走了,两人会错过。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来了,也是可以进宗祀殿找他的,不一定非要他在这里等着。
最终,雨停了,黑夜过去了,迎来了那一片金灿灿的朝阳,陛下依旧没有来……
暗帝看着来时的路口,就像一尊苍白的雕塑,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在身后,即使再明亮的光线,都无法照亮他眼底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呯!那一根一人环臂才能抱住的梧桐树从腰间,整根折断倒在地上,发出很震人的声响。
七怪整个人都抖了抖,目露震惊。
回去。
暗帝收回手,寡绝冷漠得没有任何生气,黑发,黑袍,黑眸,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在那一片光晕之中,似在慢慢湮灭,融化,直至渐渐消失。
~~~~~~~~~~~我是暗帝越来越黑化的分隔线~~~~~~~~~~~~~
回到养生宫殿梳洗、整理了一下礼容,靳长恭却没有休息,而是准备开始召开早朝,汇集文武百官,将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于朝堂之内解释一下。
但是,契却带来一则令她不得不临时取消早朝的消息。
陛下,查探到莲谨之的消息了!
契带着两只黑眼圈,眼睛却亮得摄人,一脸颀喜若狂地道。
也难道他这副苦逼男配转正的德性,想来这段时间寻人的工作快将他逼疯了!
靳长恭表情略微一动,语气紧了几分,道:真的?
嗯嗯,千真万确,这件消息我已经确定过了,他就在黑山那里。契连连点头,激动不已。
倒不是他对莲谨之有深的感情,而是这件事情终于有结果了,他丫的再也不想茫茫人海中寻人这种鬼差事了!
黑山?可是安阳城附近的黑山?
靳长恭微微诧异。
契点头,表示没有错:的确是安阳城的黑山境地。
他怎么会在那里?靳长恭蹙眉,莲谨之原先分明是在七国外境的流失之地,怎么会突然跑到靳国的黑山去了?
听说,由于神遗之地被毁,各区区狱长都失踪,再加上恶魔城中的一等民们也莫名其妙地失踪,是以整个流失之地由于官方介入彻底崩析,当然包括咱们靳国基地由刑部发令全部都撤离,放弃这片流放地,而原来隶属靳国的流放之民全部重押回国,改判去艰苦地带当苦力……
契将他收集所得的消息全部都告诉了她。
你是说,莲谨之便是被当成靳国的流放之民收回,再被派放在国内当劳力?靳长恭问道。
契摊了摊手,道:没错,他是被当成流放的罪犯带回国的。
不可能!就算是这样,回到国家凭他的能力也该有办法脱身,何以一直忍耐着,不肯回朝,在黑山区当苦力?她怀疑地看向契。
契翻了个白眼,民间或者是朝廷军队对那些奴隶与罪犯加强的粗暴、毫无人性的管理的模式,想必陛下根本就不了解,才会说出这种简单的话吧。
陛下,朝廷管制奴隶罪犯一般都是采取全日制封闭式管理,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外面,而且那里的军官士官全是不会认人的,管你曾经是什么身分,进入他们管辖范围内,那就是四个字——劳作到死!
契将他知道莲谨之被抓去当苦力之后,特意去调查到的黑山的一些资料告诉给靳长恭,他想告诉她——不是我方不聪明反抗,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凶狠啊!
靳长恭深吁一口气,缓步靠近窗边,视线由涣散至慢慢凝聚,她道:立即派人前去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