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想说谎或者有事情想要隐瞒,就会下意识演戏,演戏的人是没有心的。
听不到靳长恭的回应,夏合欢猜测着她可能的表情,两人背对背,只能凭想象。
他以为她在笑,而靳长恭知道他在演戏。
夏合欢托着她游动一会儿,不出意料就看到了着陆的岸边。
将靳长恭先推上岸,夏合欢撑着及水平面的岸边自已上去。
阿恭,你可是地上一条龙,水下一条虫,等一下你也要保护我啊。夏合欢抬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借机勒索。
却见靳长恭怔怔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吃惊,又像是……怪异?
夏合欢瞳孔一窒,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什么?!他猛地摸上自己的脸,那上面凹凸像蜈蚣爬满的触感,让他双唇瞬间白透。
阿恭……
靳长恭知道她的眼神可能让他不舒服,她下意识撇开了,道:什么?
夏合欢却误会了,见她躲开他的视线,以为她一定觉得嫌弃跟恶心,声线一尖,透着一种恨意: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脸很恶心?
靳长恭蹙眉,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那张狰狞而令人恐怖的脸,记忆中那一张宗之潇洒美少年已经不复存在,此刻他脸上细细密密地布满了长长的增生疤痕,可以看得出来是用刀划的,每一刀都横幅度很长,可以看得出来下刀之下的狠毒。
夏合欢,你想我说什么?靳长恭老实说,的确有些吓到,他跟记忆中的脸相差何止万千,任谁都会受到震惊,可是,她却不是因为他此刻的样貌丑陋,连冰冷爬满蛆虫的尸体,她都能够面无表情地面对,何况是活人。
夏合欢被她眸中的清凌无波与镇定看得一愣,他没有想到,她就这么毫无避忌地对视着自己的脸。
脸,丑吗?他张了张嘴,嗓子似被堵住,有些不稳。
他不知道自己问这话,到底是期待着什么样的回答。
靳长恭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从来不照镜子吗?丑不丑,你自己不知道?
夏合欢像被人摸着痛脚,杀气腾腾地看着她:我从来不照镜子,你以为这张脸我会乐意看到它吗?
靳长恭却笑道:夏合欢,不过是一张脸罢了,你何必跟个妇道人家一样为了它要死要活?
夏合欢脸上阴沉一片,配合那一张似鬼的恐怖脸,真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像化身为修罗厉鬼。
你当然说得轻巧,不过是一张脸罢了,如果是你的脸变成我这样,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靳长恭懒得跟他争执,她不懂得安慰人,也不太会哄人,有时候说话太随本心,如果想听温柔呢哝,感同深受,他算是找错人了,她只会将别人那腐烂的伤口再狠狠撕开,却不懂疗伤,典型的管杀,不管埋。
你怎么不说话了?靳长恭,你跟别人也一样吗?你有什么资格恶心我,你靳长恭才是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人!
靳长恭忍着额头的粗筋,不理他。
你个变态,喜欢男人讨厌女人的变态,你难道不恶心?
靳长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继续漠视。
你还乱伦,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自己的皇叔,可笑的说,你皇叔对你不屑一顾,反而对莫流莹一向情深,我真替你悲哀。
靳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以为你是靳国的皇帝很了不起了吗?凭你这般无能的皇帝,你们靳国很快就玩玩完了,到时候你被你的仇人找到,绝对会不得好死,别说是脸,连身上都不会有一寸好肌肤!你会是一个怪物,被所有人厌恶的怪物!他的声音嘶厉而尖锐,带着一种恶意和疯狂的笑意。
靳长恭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胸腔那越来越暴走的火气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了,m的!敢拿老子开唰,活腻歪了吧!
靳长恭眸中火光一片,逮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夏合欢就是一拳揍去。
夏合欢一愣,擦掉嘴角的血,伸拳想反击,可又被靳长恭抓住,又是一拳揍去。
夏合欢愤怒出脚,靳长恭又是一拳。
夏合欢咬牙出另一只脚,靳长恭又是一拳。
夏合欢自暴自弃地撞头,靳长恭又是一拳。
靳长恭就这样一拳又一拳,并不用内力,纯粹的的暴力,夏合欢不用多久已经成为猪头一个,可他却像不知疲惫继续朝着靳长恭冲上来。
靳长恭直接冲上去,一脚将他撞到在地上,然后霸道地坐在他的腹部,目光笔直一拳又一拳……
终于,底下的夏合欢停止了所有动作,靳长恭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他慢慢地将手挡在眼前,张了张嘴:阿恭,阿恭,阿恭……他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只剩本能的呐喊的重复一遍又一遍靳长恭的名字。
靳长恭拉开他的手,目光依旧那么笔直而清澈,滚烫的泪珠划落夏合欢的脸颊,他看着靳长恭,就像一个哭泣得无助的背罪者,明明是一个极恶的人,却偏偏要露出令人心碎的悲伤。
夏合欢,你真的很丑,特别是现在哭泣的模样,更是丑得一塌糊涂。靳长恭低下身子,与他面贴面,连呼吸都暖暖地喷撒在彼此的脸上。
夏合欢睁着眼睛看着她,就像一具被人折磨得失去神采的木偶,毫无生气。
……我会杀了你的。这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根本就像是从灵魂中生出的诅咒。
从我身上,你一直在寻找平衡,我过得越惨你就越高兴,因为这让你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最悲惨,我靳长恭活得比你痛苦,比你更恶心,可是现在我变了,我可以不爱靳微遥了,我得到了商族,我的靳国不会再是一个破烂的玩具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靳长恭的声音没有起伏,眼中也没有笑意,她的话就像背稿一样干燥。
夏合欢瞳孔一窒,肿涨的眼睛微张,吃力重复道:我会杀了你的,你一定会死的!他觉得头很痛,他感觉他心底深处那最黑暗最阴霾恶毒的东西被人一点一点,撕心裂肺的挖出,他想吐,狠狠地吐,将心肝脾肺都吐出来,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颜色。
夏合欢,你的脸很丑,可你的心却更丑,丑得令人想吐!靳长恭继续说着,看着夏合欢像一只脱水的鱼,用尽力气地呼吸,却只会更加难受。
阿恭……阿恭啊,阿恭……他被靳长恭的话逼得头痛得快要死了,他挣扎着,他的泪水湿透了鬓角,他虚弱而绝望地喊着一个名字。
阿恭,阿恭……
靳长恭看着他,听着他喊着自己,或者喊着他心底那个自己幻想出来的阿恭。